你在“搞么子”？来听我“讲哈子”郝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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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江陵县摄影家协会 樊孝银

听我“讲哈子”郝穴话

文/袁丹银

我是土生土长的郝穴人，虽已年过花甲，但从未挪过“窝子”。自从记事起，耳边就萦绕着特别的乡音。我们一大家子住在平房，只要讲起话来，那些带着烟火气的字句，像过年“开腊锅”冒的热气，把整个屋子都熏得暖烘烘的。

听我“讲哈子”郝穴话，家乡的土话，又称方言。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生一方语言。不同地区的人们有着不一样的乡音，不同的乡音也各有腔调、各有情味。与外地人交谈时，一听就知道我们讲的方言。

郝穴人讲话很特别，十句有七句要带一个“子”字。打电话时的第一句话就问：喂，你在“搞么子”！在家里把父亲叫“老倌子”，母亲喊老妈子，把哥哥喊“拐子”。把岳父称“丈老倌子”，妻子的兄弟姊妹分别叫小舅子和姨妹子，把妻子的姐夫，叫姨佬哥子……这些称呼可能是一个特定的、非传统的或地方性的昵称。

在江陵，农户家里喜欢饲养鸡、鸭、鹅、猪、狗、牛等家禽，大家都习惯管它们叫“鸡子鸭子鹅巴子、猪子狗子牛阿子”。每逢惊蛰前后，在家里墙角处撒六六粉和石灰杀虫防虫。并把蚂蚁叫“蚂眼子”，蜈蚣、螳螂等叫“虫嘎子”。到了谷雨，就能听见青蛙叫，其实在江陵青蛙也分很多种，大家分别管它们叫“克马子”、“土克马子”、“癞克马子”…

《增广贤文》有趣言：“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抑扬顿挫的方言，有情有韵，它根植于一方水土，彰显出一方人情。可以说，方言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符号。讲方言，听乡音，不仅是唱念一种腔调，更是追觅一段历史、领略一地风俗。

在那时候，家家户户“伢子”多。若“小女伢子”爱说爱笑，大人会来一句这“策巴子”好可爱；若是“小男伢子”喜欢爬高上梯，大人也会说，把这“健爬子”没“法子”。如“小伢子”在换牙阶段，少不了要掉几颗“门牙子”；有人看到就逗小朋友，你这个“缺巴子”差别人多少钱？还有不讲卫生的小朋友，脸巴子天天都洗不干净，大家就喊他“画喵子”…什么？你们喊我“画喵子”？小心我给你们“一坨子”！

古诗曰：“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有趣的是，我们江陵一带把放风筝，叫着“放马褂子”。小时候，我们玩的玻璃弹珠，叫“弹籽子”；玩的烟标，叫“烟盒子”；玩的磙铁圈，叫“磙铁箍子”……如今听起来，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

有外地的姑娘嫁到我们郝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过去，她们早已把当地方言说得流利如常。但本地人仍能从她们的语气里，听到一点点的不一样。我的母亲是监利程集人，时而把姐姐还喊“假子”（即那里的土话）。这来自于她们自己的根系，是今生舍弃不掉的烙印。

每一种方言里，都有普通话所表达不了的东西，只有用方言说出来，才能把感情渲染到淋漓尽致。不同的平仄、不同的声调、不同的抑扬顿挫，尾音的上扬和下落，都会令人体会出不一样的心境。

郝穴人就连来个歇后语，都要带一个“子”字。对办事动作胡乱应付的人，会有一句“瞎子盖被子——东拉西扯‌”的评价；对干活而徒劳无功的人，也用一句“秃子头上盘辫子——白忙一阵子‌”来讽刺。

众所周知，方言各有千秋，说话的节奏、口音都独具特色，对同一类人或物的称呼也大相径庭。就拿 “傻子” 这一称呼来说，我们郝穴人的口语表达方式有很多种，比如 “憨头”、“黑宝”、“二愣子”等等。

每年腊月三十，郝穴人有到坟墓跟故人送灯的习俗，土话叫送“亮壳子”。如有熟人在路上碰到打招呼，第一句就是“克搞么子？”或要说“等哈子”问你个事。若有人患了感冒，发现身上忽热忽冷的，就会担心“我是不是在‘打摆子’？”在医学上，称之为“疟疾”。

同时，我们把一张百元的钞票，叫“百皮子”；把硬币，叫“银分子”。有些人明知口袋里有钱，总谦个虚地说，手里没有“几个毛角子”，生怕别人借钱。这印证了那句“熟人面前不露富，生人面前不露穷”的老话。

当刚娶进家门的新娘，不叫妻子也不喊老婆，而是逢人便介绍，这是我的“媳妇子”。待蜜月一过，改口叫“老巴子”。在日常生活中，把洗脸的毛巾，叫“洗脸服子”，把洗脚的毛巾，叫“粗服子”。把冬天穿的棉袄，叫“磙衫子”。外乡人一般听不懂，只有江陵人知道是什么。

然而，方言中的一些词语或许是历史悠久的，或许是内涵丰富的，或许是简练精辟的，或许是趣味十足的。但郝穴话的发音有一个规律，即通常把普通话读音的二声变一声，三声变二声，一声变三声，四声不变。声调的变换让郝穴话生动传神，其方言特色鲜明。

郝穴人去过早，老板笑脸相迎，“你郎们吃素的还是荤的？”将会听到，来一碗“牛肉码子”，或来一碗“瘦肉码子”。哪怕是买个锅盔，叫它“戈牙子”；若是家里来了客人，怕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得罪客，并把去酒店叫“下馆子”，到了点喜欢吃的菜。可以说，这就是郝穴人的热情。

其实，方言是家乡的魂魄，一句话就能听清一个人那深埋于地的根须。又是一种血脉，远走天涯，血管里汩汩流淌的还是那一腔火热。方言还是一根筋骨，连接着一方水土的气息。更是一丝乡愁，萦绕在心间、紧锁在眉头。

自古以来，郝穴好多街巷名称也离不开一个“子”字。原港务站下堤东处有一个叫“石院子”，大桥口西北边下去叫“竹架子”。雷家巷叫“雷大巷子”，谢家巷叫“谢格巷子”，樊家巷叫“樊格巷子”。新跃的李林村叫“李个树林子”，周家台叫“周个洞子”。这些叫法，仍至今有人在喊。

就连直呼其名，都喜欢带个“子”字。我有一个同事姓熊名鹰，屋里的外面的人喊他“鹰伢子”；还有一个同事乳名叫红日，也喊他“红伢子”。既是现在都有孙子了，人们一直还这样喊。他们从不介怀，倒觉得很亲切。

在这片被岁月轻抚的仙鹤故里，流淌着一种独特的语言，它如同一条细流，悄无声息地滋养着郝穴人。这土话，不仅仅是交流的工具，情感的纽带，文化的载体，更是祖辈们的语言智慧，映照着我们的成长轨迹。

像朋友聚会，到“馆子”吃饭后，少不要组一到二桌牌玩玩。在打麻将时，发现张三对李四带有观点，王五会吐怨，“我今天输了钱，是你们在‘抬轿子’”，大意是搞名堂。像已婚男人在外面和某女士挨的近走路说话，有人会私下议论，这只巴是他的“乔子”…

依我看来，家乡的方言也好，土语也罢，都是最悦耳、最动听的腔调。正所谓大俗即大雅，赋予了语言绵延不断的生命力。足以说明，方言里的烟火人间，刻在身体里的基因，倾此一生深扎于生命里。

过去有人患过天花，脸上有点不平，或长点雀斑，都叫“麻子”；有人头上长过疱，留下白斑点，叫“癞子”；把盲人叫“瞎子”；把刚生娃的产妇，叫“月母子”；总之，郝穴人说话带“子”字已习以为常。有时在书房，老婆喊吃饭不见我出来并嚷道，“你是’聋子”没听到啊！”

每当夜深人静，或是身处异乡之时，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淡淡的乡愁。这时要是听到一句家乡话，便能瞬间勾起心底的无限情愫。那熟悉的语调，那亲切的字眼，仿佛穿越时空，将我们带回到充满温暖与回忆的故乡。

是啊，家乡话不仅像是一根无形的纽带，也如一把解锁故乡的钥匙。将我们与故乡紧紧相连，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那份来自心底的归属与牵挂。因为，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那份对家乡的眷恋与热爱，始终如一。

岁月有情，方言有韵。家乡爱带“子”字的土话，是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诉说着家乡的故事，承载着父辈的记忆，更寄托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让我们用心聆听，用爱传承，把这份来自家乡的声音，永远回荡在郝穴人的“耳根子”。

（注：前晚收到文友的消息，建议我写篇郝穴人说话爱带“子”字的文章。昨日打了个腹稿，今早就“爬格子”完成。因为我是个“急性子”，只想早点交“稿子”。所以，没“法子”打磨“哈子”，若有不妥之处，希望“听哈子”读者们的真诚意见，还有些“啥子”没讲明白。）

2025年5月13日晨写于江陵

作者简介：袁丹银、男、生于1958年、中共党员、荆州市江陵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以笨拙之笔记录点滴的生活，以敬畏之心雕刻思想的花朵，永远放歌在文学的路上。闲暇之余，擅长诗歌、歌词、朗诵诗、随笔散文等，曾在报刊、电台、网站发表文学作品千余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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