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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赶郝穴克!去看那船、那江、那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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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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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10-13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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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大名鼎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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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2-3-25 10: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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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县摄影家协会 樊孝银摄

    万里长江在荆江喘了一口气,扭头向北吐出一颗明珠,又一路欢歌向东狂奔。这颗明珠,便是古老的郝穴镇。

    因紧邻长江,水运方便,由此衍生的码头运输,堤街经济十分活跃。呈现“日有千人拱手,夜有万盏明灯”的繁华景观,世人称之为“小汉口”。

    “赶郝穴克!”曾经是老一辈江陵农民最豪迈的一句口头禅。赶,步干也。或鸡叫时分,就推着“吱呀吱呀”的鸡公车,到码头一带卖土特产和工艺品;或农闲时节,吆吆伙伙,结伴出游,到江堤上望长江,看来往船只,去古镇品尝特色小吃,购买稀罕物品。

    晚上,这些从郝穴归来的人,成为各个生产队最受欢迎的焦点人物,大人小孩不约而同上他们家问这问那。他们则表现淡定,不急于回答。不声不响地忙完家务后,坐到众人让出的八仙桌上席,悠悠吸了一口别人装的纸烟,像开新闻发布会似的派头十足,然后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讲起来:什么“长江有二三十个西干渠宽啊,轮船是几排房子垛起来的。”什么“戈牙子桥的锅牙子又香又大,城里女人的裤脚像大喇叭,走路都带风,能把地上的灰扫干净哩……”

    长期的耳濡目染,让我们这些农家孩子把郝穴当成了神秘之地,认为那里便是电影中的花花世界,做梦都想去一睹为快。

    机会终于来啦!一天,大队有消息灵通人士发布“新闻简报”:去柴山砍芦苇的人今晚坐轮船到郝穴再走回来。一时间,凡是家中有大人去柴山的小孩都兴奋不已,奔走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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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县摄影家协会 童奎摄

    “我们去郝穴船码头接大人吧!”有人发出倡议。

    “好,好,赶郝穴克!”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我们一呼百应,全然不知一路之艰辛,跃跃欲试,准备出征。

    “我要克郝穴接姆妈回来。”吃晚饭时,我轻声对父亲说。“啊……”他张大嘴巴惊讶地望着我,一口饭含着来不及吞下。

    “我也要克!”大弟在一旁插嘴道。

    “你才鬼大一点,去幺爷家都要我背。知道到郝穴多远吗?你长翅膀了?飞过去啊!”

    尽管父亲一百个反对,但我们兄弟俩还是背着他,悄悄混进了上郝穴的同盟军。父亲知道后,抱着小弟弟,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上来。

    他软硬兼施,依然劝退不了我们。只好托重本队同行的义茂哥。千叮嘱,万嘱托,送了我们一程又一程,好像送子到边疆当兵似的。

    他怎能不担心呢?来回要走六十多里路啊!两个半槽子小孩,平日在家,最远也就去过七八里外的亲戚家。况且这一路上,兄弟俩既无零花钱,也无零食,连喝的水都要找啊!

    我们欢欢喜喜、说说笑笑、浩浩荡荡,向郝穴进发,很快就过了普济观。渐渐的,体力开始不够用了,两腿酸疼,灌了铅似地迈不开步。

    “还有好远啊?”弟弟有气无力地问。

    “早着呢!侯垱还没到,一半路都没走到。”同行的唯一长者“生迂子”说,他是去接老婆的。我们再也高兴不起来了,望前方遥遥无期,看四周暮色苍茫,肠子都悔青。此刻要是在家,已洗完澡,躺在门口竹床上,悠闲地乘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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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县摄影家协会 谭绍华摄

    比起劳累,干渴、饥饿更难受,因为体力消耗大,急需补充能量。一行人来到路边一家农户讨水喝,牛喝水般端起水瓢咕咕直灌,把人家水缸都喝浅了一大截。水可以讨,吃的总不至于去讨吧,只得忍着。我晚饭匆匆忙忙没吃饱,此时已前腔贴后腔,饿得清水直冒。

    “咱们一人讲一个好吃的故事吧!”沙牛说。

    大家来了精神,纷纷讲起过年,走亲戚吃过的花糕啊,粉蒸排骨啊,听的人口水直流,如此望梅止渴的一乐乎,不觉走到永兴集市。同行中几个家境较好的,带了几毛零花钱,急不可待去买吃的。更多的是干瞪眼,坐在路边眼巴巴等有钱人。弟弟不愿坐以待饿,不由自主走过去。

    “你手里二分都没得一个,去干啥?”他充耳不闻,我行我素朝前走。过了一会,满脸欣喜地回来。

    “高兴个啥?吃到东西了?”

    “北海哥给我吃了一个肉包子。”可能是他年龄最小,站在有钱人身边,别人动了恻隐之心。

    待到再从永兴出发,十来人的同盟军开始两极分化。吃了东西的,说说笑笑,干劲十足,大踏步朝前走;没吃东西的,萎靡不振,默默跟在后面。历尽艰难,终于看见了热闹的城市灯火。

    “我们去街上逛一圈吧!”有人说。

    “还是赶紧翻堤去船码头吧!万一大人上岸后碰不到我们,这趟苦不是白吃了吗?”见义茂哥说得有理,我们依依不舍地匆匆穿过街道,向码头走去。

    “长江、长江,我看见长江了!真的比西干渠宽好多啊!”木生上堤后第一个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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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县摄影家协会 谭绍华摄

    月光下的长江波光粼粼,浩瀚无边。远处的航标灯,似渔火点点。大小船只来来往往,汽笛声此起彼伏。码头周围,喧嚣而繁忙。年幼的我们,第一次感到世界之大,家乡太小。

    “轮船、轮船,我看见轮船啦!”弟弟指着面前的船说。“轮你个头哦,没看见上面堆的是沙吗?”北海纠正道。“滴……”随着一声长啸,一个庞然大物从左边款款而来,船头上方有醒目的灯光字:东方红229。

    “这才是轮船!”身边一位陌生大叔对我们说。它像一幢又高又宽的大楼房,里面不知要住多少人啊!“去接大人哦!”我们一窝蜂跑向码头边缘。

    “别跑啦!那是上水船,你们的爸妈坐的是下水船!”我们见人心切,哪里听得进“生迂子”的劝告。纷纷来到水边,目不转晴地把所有下船的人,逐一上下打量了一遍,就是不见自己的爸妈,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往回走,又坐到台阶上歇息。

    “长江对岸是哪儿?”“公安。”“那上游和下游又是哪里?”“沙市和汉口。”见多识广的“生迂子”一一耐心回答了我们。

    “等得太无聊,我们说说自己长大后想干什么吧!”义茂哥说。于是,我们站起来面对长江,满怀豪情地慷慨陈词:

    “我要去当兵,到北京给毛主席站岗!”

    “我要当老板,去上海开工厂!”

    “我要当科学家,创造世界奇迹!”
    ……

    “哥,你长大了干什么呀?”弟弟问。

    “当个作家,游历山山水水,写一本书。”

    “坐在家里怎么游山玩水啊?梦游吧!”北海嬉笑着对我说,众人哈哈大笑。

    “是作家,写作的作,专门写文章的人。”我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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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等了好一会,下水船终于来了,我们都如愿接到了自己的家人,母亲又高兴又惊讶:“天啦!你俩怎么来的呀?”“走来的呀!”弟弟拍着胸脯自豪地说。“人小鬼大。”母亲边说边怜爱地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您背一捆芦苇干啥?不累啊?”我问。

    “带回家编链子,晒东西又干净又好收拾。”她一手扶着肩上的芦苇,一手牵着弟弟,速度自然快不起来。慢慢地,母子三人落到了返乡大军后面一大截。但她不着急,一路上有我们两个开心果作伴,别的都不算个事儿。

    “妈,歇会吧!我们实在走不动了。”我恳求道。母亲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或许她自己也累了,知道今晚只能从长计议,打一场持久战。

    她将芦苇条直竖放在路边,让我们坐在上面。我俩让出中间的位置给她坐,各靠她一只肩膀,迷迷糊糊打起瞌睡来。远处的狗叫,听起来幽静又恐怖,来往的车辆,一道道强光,肆无忌惮地扫射着我们苍白而疲乏的面容。

    “起来!起来!不能再歇了,那样今晚要走到鸡叫的!”母亲边喊边拍我们的肩膀。兄弟俩揉着惺忪的双眼,极不情愿地站起来,又继续赶路。不知不觉到了普济观,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所有店铺都关门打烊了,可能是半夜三更了吧!

    “我脚板好疼啊,妈您背背我吧!”弟弟求救道。

    “我肩上有东西,怎么背你啊?”母亲说完,叫我也牵着弟弟一只手,两人架着他艰难地朝前走,走了没多远,弟弟蹲下来,哭着耍赖死活不愿走了。

    “谁叫你们两个讨债鬼来的呀?我砍柴山累得要死,回来也讨不到安逸,我前世杀人了啊!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母亲的哭声犹如止痛药,弟弟不再哭喊,站起来慢慢走动。或许他也意识到,此时此刻叫苦叫累没有用,谁也帮不了他,只能靠自己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前走。又不知走了多久,谢天谢地,我们终于到家啦!父亲起来开门。

    “谁让你叫他们兄弟俩去接我的啊?在家连几个孩子都看不住……”母亲一进门,就劈头盖脸给父亲一顿训,好像要把一路的艰辛都发泄出来。“你们两哥儿先坐着歇一会,妈去给你们煮荷包蛋,做饭太慢了。”她边说边抚摸着我俩的头发,好像在慰问两个刚打完一场恶仗的小战士。一会,她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茶,还放了红糖,好香好甜,这可是我们平日生病时才能享受的待遇啊!吃完后,我俩澡也懒得洗,就迅速钻进蚊帐睡觉去了。夜里,我梦见自己航行在蔚蓝的大海上,劈波斩浪,驶向遥远的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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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2021年8月的一天,时隔四十八年,我再次来到郝穴,找到当年的船码头。以前喧嚣繁忙的码头经济圈已荡然无存,只有一幢过去作候船室用的破旧楼房,孤零零地静默在荒草之中,现取名“望江楼”。

    拨开齐腰深的荒草,我来到江岸。蹲下身来,张开长满老茧的手掌,轻轻摩挲曾经坐过的台阶石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似见到久别的亲人,眼眶一热,流下两行激动的浊泪……

    前行几步,看见水边停泊着一艘陈旧的小型机动驳船,用一根粗麻绳拴在岸边大石上。我怀着虔诚的心情,像瞻仰古迹一样,仔细端详这个七十年代的活标本。

    甲板一侧护栏上方写有“X州六码头”,缺的那个字,应该是“荆”字吧!船舷挂有几只过去当救生圈用的旧轮胎,吃水线下面锈迹斑斑。雨后的积水,从破损的船体,不断滴落到江水中,听起来清脆而空灵,似遥远的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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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嗒、滴嗒,如时钟咔嚓,敲打着我忧伤的心扉。告诉我岁月的年轮,又刻下四十八道圈圈。滴嗒、滴嗒,似山泉叮咚,揭开我尘封的记忆,回想起几十年来的爬山涉水,一路坎坷……

    蓦然回首,我看见了,看见了身后台阶上,发小们欢蹦活跳的身影。“我要当老板!我要当科学家……”耳边又回荡起他们的豪言壮语。亲爱的朋友!你们现在何方?是否还记得曾经的梦想?

    日子真不禁过啊!如今我和大弟已从懵懂少年步入壮年,经过一番摸爬滚打,在各自的领域都取得了成绩。他是一家国企的部门负责人,我开始在主流媒体发表作品,并加入了市作协。回首我俩的少儿时代,应该说,那趟艰难的远行,在我们的人生航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它培养了我们吃苦耐劳的精神,激发了我们走出家园,到外面拼搏的雄心壮志!

    人们常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总把它当作一句响亮的政治口号,总认为那是党员干部的事。其实这句话,也同样适合普通人的人生。初心是什么呢?初心就是我们年少时的那份善良、纯真和激情,使命就是我们曾经的梦想。当你被残酷的现实,折磨得精疲力尽,伤痕累累时,依然能保持本色,怀揣梦想,淡定从容地面对余生。你,就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

    其实,一提到郝穴的人文景观,很多年青人都往铁牛矶想。真正承载这个千年古镇沉甸甸历史的还是像船码头,如今的望江楼,它是平民百姓曾经向往,见证兴衰的地方,看了贵网几期推出讲郝穴历史的回忆文章,大多是泛泛而谈,没有集中讲一点,也没有完整的情节故事。带着这个想法,近期以个人亲身经历和船码头为切入点,写了一篇《那船,那江,那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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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齐义和,男,生于1962年,现居荆州市江陵县秦市乡台湖村。自由职业,居无定所,随遇而安。笔名远方的云,现为荆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不以文为生,不人云亦云,只求所写直面生活,讲究内涵,做一个坚守个性的乡土草根文人。曾在《人民日报》等主流媒体和部分知名网站发表文学作品若干篇,有个人公众号《乡土草根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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