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开心 2021-10-13 16: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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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上沙市
老沙市街景
儿时的心中,外面的世界只知有北京、上海、汉口、沙市。知道北京是祖国的首都,是皇帝曾经上朝的地方,那里有皇宫,那里住着毛主席。听说上海在中国的最东面的大海边,那里有许多洋房和洋人。北京上海离我们太遥远,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天边。汉口离我们要近一些,沙市离我们更近,我表舅就住在沙市。
汉口沙市是可望又可及的,是我儿时常常向往的大城市。它们与我们住在同一条长江边,一个在我们的下游,一个在长江的上游,所以大人常把去汉口叫“下汉口”,去沙市叫“上沙市”,坐着洋船(轮船)就可以去。可是我直到上完高中一年级,还一次都没去过。倒是谁家的小孩尿床了,常听大人说:“昨晚某小孩下汉口了,床上尿成了河。”
80年代,沙市客运车站
1974年暑假,我终于第一次上了沙市。那时我已读完高一,再开学就要上高二了。那次上沙市,母亲是想让沙市的表舅给我找点零工做做,让我在暑假里为家里挣点油盐钱。
那时石首去沙市的公共汽车,每天有一趟经过我们村。搭车需要在路边招手拦车,如果车上的人满了,司机是不会停车的。那时的路是砖渣路,77年秋才改为沥青路。
那次带我去表舅家的人是我们队里的兆仁爹。他与我外公同辈,他当兵后转业在沙市工作。那天他早早地吃了早饭,就骑着自行车奔向沙市,我八点才上了石首去沙市的汽车,车票花了一块五角钱。兆仁爹与我约定,车到江汉电影院后我便下车,然后在公交站等他,因为他骑车比我到得要晚。江汉电影院离我小表舅住的江渎观巷近,离大表舅住的无线电二厂也近。我十一点就到了江汉电影院,兆仁爹近十二点才到达与我会合。
1985年的沙市饭店
第一次去沙市还是很激动的,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虽然此时我对沙市不再像儿时那么心怀神秘。我高中同班同学廖庆礼的哥哥是沙市长途汽车公司的司机,廖庆礼经常去沙市,他在班上常讲一些沙市的见闻。尽管不再神秘,但我的心情还是难以平静。
汽车行驶在砖渣公路上,一路跌跌撞撞,一路摇摇晃晃。车上的人有些拥挤,更有晕车的人把头伸出了窗外,呕吐物飘在了车窗的玻璃上。我没有闭目养神,而是两眼一直望着窗外,看着路旁一排排的树唰唰地倒向车后。车过了普济镇后,都是我感到新鲜的地方。郝穴镇,熊河镇,江北农场,这些地方平时只听说过。
沙市农药厂
到了江北农场后,我更加兴奋起来,因为很快就要进入沙市了。江北农场给我的第一印象最深,农场的田块方方正正,树木笔直整齐。特别有一段路两旁都长着碧柏树和龙柏树,像两排穿着绿色军装的英武战士,高大英俊,郁郁葱葱,特别的美。
车过了江北农场不久,我突然闻到了一股异味。车上有人说,到沙市农药厂了。抬眼远眺,几个冒着白烟的烟囱映入我的眼帘。紧接又看到许多高高的反应塔和储料罐,还有许多弯弯曲曲的管道。车进入农药厂前的马路,道路突然变得更加宽阔起来。大道两旁楼房林立,绿树成荫。
江汉电影院
车很快就到了江汉电影院,我便下了车。我坐在公交站长廊的条椅上,趁着等候兆仁爹的空隙,四下观望眼前的风景。我发现马路更加宽阔了,我猜测这可能就是沙市最著名的北京路。马路上的车川流不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车水马龙,车流中还时不时有白色的包车(轿车)闪过。大道两旁的楼房,更加的雄伟,更加的豪华,这才是我梦中从未见过的真正的沙市。江汉电影院前的广场上,更是人头攒动,人来人往。我也第一次看见了许多花花绿绿的裙子和女人,我马上感受到,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花花世界。
1984年沙市百货公司红旗百货商店
第一次到沙市,我的两个表舅对我特别的关爱。小表舅挤时间陪着我,让我很快就对沙市有了大致的了解。我知道了北京路,红门路,江汉路,中山路,沙市轮船码头。我还在中山路看到了一个叫拖船埠的旅社,我感到特别的亲切。小舅还带我逛了红旗商场,工艺美术大楼,沙市地产商场,中山公园,沙市烈士陵园。以上这些路名和建筑物名,都是沙市当年的地标性名称,五十年前,这些名字会让农村人如雷贯耳。
我也参观了小表舅所在的无线电一厂,大表舅所在的无线电二厂。也到小舅妈所在的新纱厂接送过襁褓中的红艳妹妹。大表舅是老三届的高中生,他则对我的学习更为关心。他让我在他寝室阁楼上翻看了许多的书籍,后来我还带回了一本《陈毅诗词选集》和一本苏联人写的《山村女教师》。《山村女教师》这本书,对我后来当好民办老师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沙市无线电二厂
在沙市让我最不习惯的就是吃。那次我在无线电二厂吃饭的时间比较多,总觉得厂里的饭没有家里的好吃,米不香甜,也不新鲜,特别是菜没辣味。这对吃惯了腌菜酢胡椒和辣椒茄子的嘴,很不习惯,很不顺味。后来大表舅知道了我的感受,他专门请食堂的师傅每餐为我切一块小榨菜,让我做下饭菜。那时大表舅还没有成家,有时改善下生活只有等到星期天,去小表舅家或者姨妈家吃一天。没有辣椒吃的日子,真让人憋得体力和精神上都无精打采。后来回到家,我从菜园里摘了一小筲箕辣椒,独自炒了一大碗吃了。吃多后肚子里火烧火燎,我跑到河里去游泳泡冷水,但也难以浇灭胃里的火辣。
20世纪80年代的沙市中山路
那次我睡觉是在姨妈家的阁楼上。姨妈家住在江汉路与中山路的交界处。姨妈有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大表哥已参军转业,且结婚独自成家;二表哥叫和平;小表弟叫小平。三个姑娘一个叫大许,我应叫她姐姐;二姑娘小许,与我同岁;三姑娘小红,比我小。几个老表见我个头很小,起初对我有些小瞧。后来知道我还是一个高中生,他们又开始有些诧异。最后听到两个舅舅对我的夸奖,他们才开始与我亲热起来。姨妈对我是很关爱的,有几次,她忙完家务后还专门跑到阁楼上,去为我拍赶蚊子,这让我心里感到十分的温暖。
那次我有些遗憾的,就是没有在著名的江汉电影院看上一次电影。小表舅倒是把我带到荆州城里,去看了一场《闪闪的红星》。那次看的是宽银幕电影,坐的是甲座,第一次看宽银幕电影,让我十分的震撼。甲座票是两角五分钱一张,两张花了五角。乘公交车,五分钱只能坐三站,我们从沙市进荆州每人花了一角五分钱。那次一下让小舅花掉了一块一角钱,这真的让我有些心疼。
沙市棉纺织厂
在沙市度过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打零工。当时小表舅为我在纺织厂附近找了一个提灰桶子(泥瓦桶)的活,工地负责人把我当作孩子,每天只给我付七角五分钱的工钱。我干了二十多天,共挣了十七块钱。小表舅后来代我领钱后,他独自作主用十七块钱为我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和三件衣服。这让我不知所措,也让我母亲的希望一下破灭了,母亲一心指望我带点钱回家的。我乘车回家后,脚一踏进家门,心里特别的自责或难过。母亲收工回家得知我把钱全花了,她恼恨和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第一次的沙市之行,让我更加坚定了必须“跳农门”的决心。在沙市,我真切看到和感受到了城乡间的差别。在表舅的工厂里,我看到了工人们的工作和生活状况。他们不需要起早贪黑,不需要风吹雨打,每月都能按时领到工资。工人身上的工装和手套都是厂里发的,车间里还有不出钱就可喝到的冰水。他们既不需要汗流浃背,又不需要泥里水里地忙碌。虽然工人在城市也是最底层的群体,但无论如何,他们也比农民强。在城市生活,走路没有泥巴,购物也很方便,看电影更是方便。清闲的时候,你还可以去逛逛公园,去看看码头的繁忙与热闹。
沙市五码头
儿时的梦中,有好几次我们的拖船埠变成了沙市,但梦中的印象是模糊的。自从去了沙市,再梦到沙市时,它便有了清晰的马路,繁华的街景,川流不息的车辆,偶尔还能听到那震撼悦耳的轮船汽笛,看到一条条巨轮的浪花,那浪花一直在脑海中流淌,流淌……
2025年元月18日于湖景湾
作者简介:黄发振,笔名长子。江陵县人,荆州市作协会员,七七级师范生,当过老师、公务员,现居南方。二零一九年开始文学创作。
文中配图来源:荆州记忆、荆州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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