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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中篇小说:疯狂的石头(持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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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5-3-8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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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7-1-17 21:38: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龙渊湖 于 2017-1-21 15: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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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位于湖北中西部的秋岭山还确实算不上什么大山高山,但随着上级政府多年前的封山育林,成林的大树和成片的小草覆盖整个秋岭山区,清晨和傍晚,整个秋岭山被笼罩在白纱般的薄雾里,让名不见经传的秋岭山也变得高大神秘起来。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百姓。


      从秋岭山往下有四条小溪汇集而成的河流,随着越往下流,汇入的水量逐步增加,河流也就慢慢变成水面很宽的渠,当地人叫这渠为四岔渠,也有人叫四岔河。流经四岔河的水,全是山上蓄积而来的泉水。常年流淌在四岔河里的水量并不稳定,遇到干旱时节,宽阔的渠道里仅有一小股清水流淌,河床里光滑的鹅卵石,是刘远光和村里孩子们下河玩耍的天堂。遇到雨季来临,河道附近乡村的大人一定反复叮嘱孩子别去四岔河边玩,因为那里是吃人的深渊。从秋岭山涌来的泥沙和洪水,会冲走两岸的大树和房屋,还会带走来不及防备的村民和牲畜,再也回不来了。

      四岔河继续往下流淌,经过下面秋岭镇八个村后,在镇区附近与另几条河流汇集,进入当地河面宽阔的东干渠,再往下,进入邻县下游,就通过大型电排,进长江、入大海了。

      住在四岔河边秋风村的刘远光蛮恨屋旁这条河流。

      因为这条再熟悉不过的河流,温柔起来就是条小溪,可以是伙伴们在河床玩耍的天堂;可发起脾气来,也能成为吞掉一切的恶魔。小时候,就是这条渠里的大水,冲走了在河边劳作的父亲。

      每当自己心情烦躁时,他都会想起小时候,父亲把他扛在肩上摘树上桑葚的快乐时光。一想起父亲,他就会拣起地上的石块,狠狠向河里的流水扔去。

      远光也很爱很亲这条河流。

      上小学时,语文老师就经常给大家讲长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四岔河则是秋岭人的母亲河。当时不懂什么叫母亲河,河怎么就能成了母亲呢?老师就反复讲解,母亲河,就是滋润和养育了我们的河流,人类的生存需要水,是这些河流给了我们生命之源,所以象征地称为母亲河。

      终于搞懂了,没有四岔河,就没有水。没有水,大家就会干渴,田里的庄稼就没有灌溉的水源,就会没有收成,大家就吃不成饭。后来,每次看到电视里播放“水,是生命之源”的公益广告,刘远光就想到了四岔河,就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感恩。

      事实如此,住在四岔河边,村民们吃的水全从河里用木桶提来,不用做任何处理就能直接饮用。自己种的三亩田,需要耕田插秧时,也跟大家一样,只需从田块稍上游地放置几根塑料水管,河水就源源不断流进田里。

      所以,刘远光很感恩秋岭山下的生活生产环境,当一同长大的伙伴们都相约弃田外出打工挣钱时,他一直未曾动过心,一直坚守在这片虽显贫瘠但有山有水的天地里。

      让刘远光不愿离开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母亲。

      当年父亲被洪水冲走,见到乡亲们用木板抬回父亲冰冷的身体时,母亲当场晕到。再后来就衣不遮体,时哭时笑,完全疯掉了。

      由于地方贫瘠,家庭贫穷,两个哥哥一大把年纪也未能娶上媳妇,后经人介绍,都入赘抵门,下山做了相邻两个镇比较偏远乡村两个寡妇人家的上门女婿。留下幺儿刘远光在家跟母亲相依为命。

      远光虽然生活过得很穷酸,还经常被大家取笑脑子笨,但两个哥哥的离去,让他更在乎母亲的身体和心情。

      村里哪家办红白喜事,接他去帮忙或者入份子吃酒,临走都会给母亲带点吃的回来。有一次夏天,在隔壁村里吃喜酒,被大家灌醉,就躺在那家屋后草垛边睡了一夜,凌晨醒来,立即想起给母亲准备的饭菜,赶忙跑着拿回家,却发现全馊了,让他懊悔不己。夏天,抓到不少个头较大的龙虾,收龙虾的贩子开价三元一只,刘远光也舍不得卖,拿回家煮熟挑出虾肉给躺在床上的母亲吃。母亲七十岁了,因经常发病,眼睛也不是很好,很少出门,生活上全靠小儿照顾。因为母亲牙齿不行,他就隔段时间找村里在镇上卖肉的刘孝武赊点瘦肉回来,按照别人教的方法,用木棒捶乱锤稀,做成豆腐肉丸子汤给母亲喝。

      二
      虽然都是倒插门,虽然娶的都是寡妇还拖着油瓶子(就是寡妇还带着未成年的孩子需要抚养),可两个哥哥毕竟也算成了家,也算有了自己的女人。 逐步长成男人的刘远光也很想有个女人陪自己干活,跟自己一起照顾母亲,晚上还能搂着睡觉。

      25岁那年,经过托付,媒人带来一个手里牵着一小女孩的女人走进了他的家门。个头高高的,皮肤还不算粗糙的远光还是很能吸引女人眼球的,特别是远光比那女人还小了四岁。

      坐在堂屋两条板凳上,媒人借故进了母亲房间。单独跟女人坐一屋,刘远光好生紧张,头一直盯着自己脚尖,两手插在大腿间用力搓着。到底是接触过男人,见过世面的人,女人拿眼睛直往远光全身看,看到他腼腆的样子,心里更是欢喜。等了半天,还是女的主动发话了:

     “我们成家后,你有么打算呢?”
     “嗡,如果我们那个了,我会对你很好的。”远光羞红了脸,还是没敢抬头,只是低声答话。


     “哦,就这个啦?就对我好就行啦?” 女人紧追着问。


     “嗡,还有,还有,还有就是对孩子也要好。”刘远光的脸憋得更红了。


     “呵呵,你真好。对我好,对孩子好,都好。可我还有个条件,就是我们成了后,你带我出去打工,要走出这穷地方,你答应不?”


     “走出去?不行,不行,我要照顾我老娘。”


     “那不行,老娘可以给你两个哥哥轮流照顾,我们成了后,我就不想在这里生活,要带着孩子走出秋岭这地方,我在这里是穷怕了,再也不想在这里了。”

    “不行,我要照顾老娘”,要自己离开秋风村,离开老娘,那怎么行?母亲的眼睛现在基本瞎掉了,没有自己,母亲怎么活下去?无论女人怎么讲话,远光再也没说别的,只是一直嘀咕着这一句。

      当媒人从母亲房间出来时,那女人带着孩子已经走了。

      问了情况后,媒人气得大骂他脑子被驴踢了:“你就不能先答应下来,等成家了再说呀?现在的女人哪个不是靠忽的撒,真是一跟筋。”

      刘光远36岁时,母亲82岁了,由于眼睛彻底看不见,已经彻底躺在床上不能出门。

      经过多次央求,邻村又有媒人带一40多岁的寡妇来找他,相互间还没开口,寡妇围着破败不堪,天窗地漏,四面透风的小矮屋,什么话也没讲就扭头离开了。走时,私下告诉媒人,想不到秋岭还有这样穷的人家,跟他成了,这该怎么往下生活呀?

      后来,再也没了媒人肯关注刘远光的生活了。现在找老婆成家,女人们都现实得很,哪个女人愿意在这样的家里过苦日子?
    可没有女人的日子,更苦。

      独自在田间劳作时,看着同田畈成双成对的村民,他只能咽下口水,把对女人的渴望化作力量,别人干一天的活,他半天就能干完。

      晚上照顾好母亲回到自己房间,安静地躺在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全是女人的影子。有一次居然梦到有女人上了自己的破床,那女人虽然没穿衣服,但脸型有点象当年带着个女孩子来他家的小寡妇,也有点象邻村那个胖女人,反正没看清脸,只是脱了衣裤就上了床,跟自己紧紧抱在一起,那感觉爽极了。醒来才发现紧紧抱住的只是一破枕头,下身短裤湿了一大片,手一摸粘糊糊的。羞红了脸的远光只能半夜起床开了灯,到门前小沟里洗短裤和床单。
                
      
      其实,说刘远光一生没接触过女人还是童子身体,那也是冤枉的,是根本没人信的。因为,大家后来都知道他与两个寡妇的传奇故事。

      就是生命里接触的这两个女人,让刘远光一想起就心里隐隐作疼,难以忘怀。也是与这两个女人的故事,后来再也没有媒人和女人走进过他的家门了。

      改革开放多年来,农村很多青壮年都外出打工,留守乡村的除了老人和孩子,也有不少的中年妇女。作为在家耕种和照顾母亲的青壮年,刘远光在村里自然就吸引不少留守妇女的眼神。

      跟刘远光所在的秋风村相隔不到两公里的兰花村有个女人叫梅喜。35岁的梅喜先前一直跟丈夫在深圳打工,后来因为生孩子就先回了家。孩子刚送进幼儿园,噩耗传来,老公在的企业发生大火,吞没了包括男人在内的五名员工。

      哭干了眼泪的梅喜一边在家照顾公婆的生活,一边带着孩子,耕种几亩薄田。由于有丈夫死后的一笔赔偿金,物资上过得也算丰足。

      凑巧的是,梅喜家的黄豆地就紧挨着刘远光家的棉花田,两人经常挨着田块扯草干活。一来二往的闲聊和交流,对双方的家底和故事也就相互了解透彻了

      俗话说的好:单身汉子爱寡妇,寡妇迷恋单身汉。也不知道故事怎么发展的,反正刘远光就喜欢去自家棉花田干活,在那里,能见到邻村赶来的梅喜,干完活,两人能坐在一起,先是语言亲热,逐步发展到身体接触,再后来,就基本每月都去梅喜家几次,不过绝对要选择夜深人静时摸进村,凌晨寂静时溜出屋。

      每当完事后搂着梅喜稍有些胖,但浑身散发着女人清香的白皙身体,刘远光一边亲吻着她的敏感部位,感叹女人真是个好东西,一边提出想娶了梅喜,哪怕入赘也行。

      但梅喜只是拿自己柔软滚烫的身子象蛇一样地缠绕着他,就是笑而不答。

      其实,梅喜早就有自己的想法,眼前这男人确实健壮,童子之身很讨自己欢心,但对他的家境,对他的母亲都让她没了兴趣,甚至想起来就有些后怕。毕竟在外打工多年,梅喜也算开了眼界的女人,现在只想把孩子早点带大,能上小学就托付给公婆,自己再出去打工。到那时,什么样的美男子找不到啊?家里的所有财产以后也全是自己的,还怕没有好的男人送上门来?

      也许是看透梅喜的心思,知道自己就是她填补空虚一工具而己,或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刘远光再也没去梅喜家了。

      梅喜的孩子快四岁了,有一次奶奶去幼儿园接孩子时,路上就套孩子的话:“晚上跟哪个一起睡的呀?”

     “当然是妈妈呀。”

     “哦,除了妈妈,再就没别的人了么?”

    “没有啊,只有妈妈呀。哦,对了,除了妈妈,还有个翻脚板叔叔”

     “翻脚板叔叔?哪个是翻脚板叔叔?”

     我也不晓得呀,妈妈不让说的。反正我在另一头睡觉时,发现那叔叔睡觉时总是脚板翻着朝上的,就叫他翻脚板叔叔的。”
         “……”

     “不过,那翻脚板叔叔很长时间没来了,前天我还问妈妈,妈妈说那叔叔死了。我就说嘛,那翻脚板叔叔一直就有病的,晚上睡觉喜欢抽筋,我发现了几次他在抽筋的,就知道他活不长。”
        “……”
      回到家,老人把这些告诉了丈夫,两老很是气愤,就接连几天晚上不睡觉,轮流值守,可也没见什么异样。两人还是不甘心,就指桑骂槐,跟儿媳大闹了一场,引来很多人的劝架和围观。

     “翻脚板叔叔”的故事和笑话就在方圆几个村传开,刘远光再也不敢去了。

      除了邻村寡妇梅喜跟他有段扯不清的浪漫史,一个村的庆枝也是跟刘远光有过特殊故事的女人。

      说起来,庆枝的丈夫刘远义跟刘远光还是同一房头、同一辈份的好兄弟。当年最早约自己一起外出打工的就是刘远义。好朋友好兄弟长期在外打工,留下妻子在家照顾着老人孩子和农事。看着庆枝成天忙碌和单瘦的身体,出于对朋友家的关心,远光就经常去关照一下,遇到重活就帮着干干。作为回报,庆枝也经常来家里帮着处理有些男人处理不好的照顾母亲的事

      一来二往的,让刘远光至今也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跟庆枝有了这说不清道不明更难断的关系。

      其实,当初两人都只是同情对方。

      刘远光同情庆枝一人在家照顾家里一切,实在是难;而庆枝怜悯刘远光一个大男人一直没有女人,还要照顾生活难以自理的母亲,生活过得太清苦。

      也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庆枝就经常约他农闲一起到镇上逛街,晚上一起扛着锄头出去照看秧田灌水,瞧棉田的虫害发生情况。反正就觉得那段时间里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就是火辣、温润的那种异样,也是有些要融化自己的那种异样。更难堪和要命的是,   有几次晚上跟她单独去田畈,她还当着自己面脱下裤子蹲下小解,当时刘远光就羞后着脸躲开了。

      可怎么不解,怎么害羞,怎么躲避,最终两人还是被融化在了一起。

      当趴在庆枝那滚烫白皙的身上时,刘远光脑子里全是小时候跟刘远义一起快乐玩耍的场景,心里就有了很重的负罪感。可当自己的坚挺插入庆枝身体时,那种神仙般的快感和激情又很快冲淡一切,留下的全是瓢飘欲仙的享受,让自己欲罢不能啊。

      这样内疚、紧张、刺激、快乐的日子过了段时间,最终还是出事了。

      秋岭山下的夏夜里,包围乡村的除了青翠欲滴的农田庄稼,还有喧闹吵人的青蛙鸣叫。村里很多人喜欢拿根光线很强的电筒“照咳麻子”(当地也把青蛙叫咳麻子)。

      晚上是青蛙找食活动和交欢的好时机,但面对突然而至的强烈光线,青蛙就变成了呆子,一动也不动,等着村人手持带长木柄的铁叉将自己刺了个对穿,再拿起拨下扔进背后的口袋里。一个晚上,一人一般都能叉到十几斤青蛙,挣上几十、甚至上百元钱的外快。

      村里德旺大叔是个“照咳麻子”的高手,每年夏季都能有笔千把块钱的收入。八月的晚上,满天星光,朝田野远远望去,能见到很多在移动的灯火,那都是“照咳麻子”的人。

      德旺大叔的手电光柱射向村里棉花田旁的高坡时,眼前一幕吓了他一身冷汗:一个脱光衣服翘着屁股趴在同样光着身子反趴在地上的女人身上,两人重叠在一起,正卖力地干着男女间苟合之事。周边漆黑一片,两个皮肤白皙,赤裸身体的男女就显得格外显眼。德旺叔拿手电光晃了几下,虽然两人慌忙扯起下面垫着的衣裤挡住脸,但还是能认出上面的刘远光和下面的庆枝。

      德旺大叔虽已六十几岁的人,但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绞在一起的场面,一生中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一下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事。很想晦气地迅速离开,可就是挪动不了脚,双眼直朝下面惊恐万分的女人身上看,看得自己全身燥热,仿佛体内有股热流急需涌出。老伴去世两年了,自己先以为早就断了男女间的念想,今天突然见到男女之事,身体反映居然还能如此强烈。

      德旺叔突然生出个绝妙的主意。

      他装作很愤怒的样子,弯腰用力揪住刘远光的耳朵,大声训斥:“你这是要遭雷打的呀,连自家人都不放过,等远义回来,还不要了他老婆和你的命?”

      刘远光疼得站起来,光着身子狼狈地站着,怯生生地说:“叔,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你,那你说怎么办吧?”他只想叔能放过他们,特别是能放过庆枝,那怕让自己下跪都可以的。

     “怎么办?哼,你说怎么办?站一边去,你怎么搞的我就也要怎么搞,否则我就,哼,你们看着办吧”自发现这一幕后,德旺叔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庆枝的身体,见两人都被吓住了,赶忙脱了裤子,扑向下面一直拿短裤遮住脸的庆枝。

      两人虽十分惊恐,但立即明白了这老东西的意思。最先反抗是下面的庆枝,老家伙的身体一接触到自己,她就伸出一只手,用足全身的力气和愤怒向他脸上抓去。随后,刘远光也在后面朝他屁股接连猛踹了三脚。当他回身站起来,去用手摸开始有血流出的脸时,   刘远光左右开弓地又是两耳光,直把老人打得蹲了下去,抱着头直叫唤。

      德旺再次站起来时,气急败坏地朝四面大声喊叫:“快来人啦,我照到了两只特大的美国咳麻子啦。大家都来看啦。”

      当附近照咳麻子的人赶来时,两人已尴尬地穿好衣服,准备离去。从此“美国青蛙”“美国咳麻子”的外号,就被人私下叫开了。

      不久,刘远义因孩子上学的事赶了回来,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听人说起这事,找妻子和刘远光质问过几次,两人都没承认,也就只能作罢。但再次外出打工时,就把老婆庆枝也带出去了。

     “翻脚板叔叔”、“美国咳麻子”,因为接触了这两个女人,刘远光就落下这两个不雅的外号。在本村和周边群众眼里,除了很穷,再就是很骚,剩下还有很懒,大家提起他,渐渐没了同情,只有取笑和厌恶。就连母亲去世时,作为大男子汉的嚎啕声,也未能博得大家半点怜悯之心,还取笑他的哭声就是“叫驴子放屁”,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从秋岭山上流下来的水,全是山上树林里常年蓄积的雨水,清澈甘甜,常年流淌不断。只要不是夏秋雨季的大洪水,河里流的水无论深浅,都能清澈见底。即使在河床中深不见底的深潭,能见度也可达到数米。

      夏秋季节,跟伙伴们赤脚在水里走动,总能感受到河水的冰凉和舒爽,弯腰捧起就能喝下解渴。

      由于从秋岭山上流下的水,根据天气变化和水量大小,以及河势的高低,在铺满鹅卵石的河床上,冲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不等,深浅不同的水潭。深的水潭起码有三五米深,浅的也有一米左右。这些蓄水的潭,成为村人夏季游泳解暑的好去处。

      紧靠四岔河边居住,刘远光从小就跟小伙伴们在河里游泳玩耍。

      清澈的河水里,经常能见到一群群游动时翻着白肚皮的野生小鱼。脱光衣裤,几个伙伴将自己的上衣放在水底,待小鱼游来时,突然扯起衣服的四个角,猛地将衣服扯出水面,上面就能抓住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

      刘远光小时候的夏天里基本没穿过上衣,但也能学着大家的样子,将裤衩也放在水里漂动,由于自己动作轻快,虽然裤衩面积小,但居然也能靠自己的短裤筒逮住几条小鱼。

      晚上回家,饭桌上也能多了一碗亲手劳动获得的荤菜。

      穷则思变,秋岭山一带的农民受耕地少、土地贫瘠等因素制约,那个贫穷哟,说起来真是脸红。

      当地政府有份调查报告里举了两个例子(后来的新闻报道也得到了证实):一是有个村里住着一对老年夫妇,两人一生没有生孩子,长年在家耕种一点山地。一次,政府工作人员和派出所民警上门照相办理身份证,给男人照完后,进屋里半天没出来,工作人员很着急,因为还要跟很多家庭照相办理,就进屋去催,这才发现,男人一进屋脱光衣裤钻到被窝里,女人再从床上下来,穿着男人的衣服准备出门来照相。

      还有一个例子就是,全镇农村基本看不到中青年人,计生部门每月的育龄妇女“三查”,汽车运来检查的基本就是些早就绝了经期,无法生育的老太太。当地计生政策绝对落实好得很。每年征兵季节,武装部门开着流动宣传车到各村宣传,却根本看不到符合征兵年龄段的青年,想完成征兵任务,实在是头疼。更要命的是,有数据显示,由于大量年轻女人都走出去,想通过走出去来改变自己生活状态和以后的命运,全镇农村人里,娶不上媳妇打光棍的男子比例非常高,各种社会问题也逐步凸现出来。

      虽然有很多青壮年都外出打工谋生,但政府也一直在想着法子,组织和发动留下的人发展经济,改变贫穷面貌。

      在离刘远光家两公里,四岔河上游,几辆大卡车驮着很多工具和材料,艰难地开了上去。有山外人相中这块地方,被政府招商过来,开始大兴土木,建设特种养殖场。

      在这样土地贫瘠,资源匮乏的地方搞特种养殖?也能行?

      刘远光跟村里人一起去特种养殖场建筑工地做了几天小工,才打听到那些人投资建设的养殖场,就是要利用山上流下的泉水,搞娃娃鱼的养殖。

      娃娃鱼,四岔河边生活的人都不算陌生。

      小时候,刘远光见父亲捞到过娃娃鱼。灰中带黑的,摸上去肉好软,四只脚在水里爬行划水都很灵活。放在洗澡的大木盆里,晚上就发出婴儿般的哭叫声,让人听了很是揪心。

      第二天,镇里和大队干部闻讯找上门,说那娃娃鱼就是大鲵,是世界上现存最珍贵的两栖动物,是国家二级保护两栖野生动物,捕杀是犯法要坐牢的。

      再后来,县里的干部和警察也开着小车赶来了,召集很多村民开会,讲解了娃娃鱼不能捕杀的道理和要求,并和很多村民一起,将父亲抓到的那条娃娃鱼放进了附近水最深,大家游泳都不敢下去的下岔渊里。

      从此,当地村民再在河里看到娃娃鱼也就没人去动手抓,也没听说哪个再抓到过娃娃鱼了。

      养殖场很快建设好了,附近好奇的村民经常围过去看稀奇。从养殖场门前挂着的牌牌上,刘远光明白,这养殖场得到了上级林业局的批准,通过申请领到了证件,是可以养殖和出售娃娃鱼的。

      在村民的好奇和关注下,四岔河上这个娃娃鱼养殖场很快投入正常运行。养殖场除了有不少穿白大褂的技术员,也在附近乡村聘请了不少工人。刘远光不是养殖场的工人,但遇到场里太忙,也被喊去做几天短工。

      虽然只做几天短工,但刘远光为了多争取些在养殖场打工的机会,就专门留心观察养殖的技术要求,偷学养殖过程,也逐步打听到娃娃鱼的种苗来源,和出售价格等。

      五
      娃娃鱼学名叫大鲵,是喜阴怕光的两栖动物,喜欢在流动的溪水里生长活动。从秋岭山上源源不断流来的清澈泉水,和一个连着一个的水潭,还有四岔河边成荫的柳树,特别适合娃娃鱼的繁衍和生长。

      新建的娃娃鱼养殖场,就是在四岔河上游建设大面积的室内养殖池,每个池子里都按照自然小河渊的环境进行建设。紧靠河道的养殖场里,上游的溪水常年不停流入这些遮天蔽日的养殖池,娃娃鱼就在这样的人造环境里生活。

      娃娃鱼生长速度较慢,在野生条件下要5~6年方可长成体重达1500克以上的成品鱼。而在人工条件下喂养,给其提供适合的生长环境,严格科学标准,配给足量的养殖饲料,只需3年就能达到商品出售规格。

      一条三斤重的娃娃鱼出售价格高达两千五百元,幼鱼苗也要300元一条。有了前期投入和技术保障,养殖娃娃鱼利润特别可观。据养殖场内部人说,娃娃鱼属于高档菜品,市场供应十分紧俏。近年来,很多地方都在人工养殖,但供应市场需求还是经常缺货。

      养殖娃娃鱼能发财致富的信息,让秋岭山下的村民都动了心,红了眼。

      秋岭镇地理位置相对偏僻,背靠大山,耕地全属山区和丘陵地带,典型的人多地少区域,资源相对贫乏,群众生活十分困难,是国家级插花贫困乡镇。

      特别是处于上游区域的东风、秋风、新集、新业、老庄、三岭、四岔、新场八个村,由于地理位置更加偏僻,水泥路基本都未进村,是全镇特别贫困的自然村。

      但这八个村全都处在整个秋岭镇的水系上游,也有自己得天独厚的优胜:干旱时,长流不息的四岔河保证不会让上游的村庄旱着;而夏季大洪水时,下游几个村镇为抗洪苦不堪言时,上游几个村的村民相约在一起麻将打得正酣。

      可再怎么不干旱,不水涝,毕竟耕地少,土地贫瘠,交通差一直是当地不争的事实,贫穷一直是这八个村的代名词。

      穷则思变,放眼望去,这几年村里很多村民盖起了小洋楼,但随便走进盖了新房的农家,一打听,家里绝对有两个以上在外打工,只剩下老人在家留守。甚至还有很多小楼盖起多年,家里却没人居住,成为空房。

      劳务输出,发展打工经济成了当地发家致富的重要手段之一。

      当初,最好的朋友刘远义几次约自己去深圳打工,刘远光都摇头拒绝了。

      起初是母亲精神病发作,后来又是青光眼导致双眼失明,起居都要自己照顾,走不开。再后来,母亲去世,随着年岁大了,找个女人成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时间一长,逐步消磨了自己过上好日子的信心,觉得在村里种几亩薄田,维持一个基层的生活也就满足了。

      有时,看着村里青壮年一个个走出去,来村里茶馆一起打麻将的全是些老头老太,就自己另类一样参与其中,心中未免有些惆怅和失落。特别是看到一个个村民打工回来就大动土木建新房,买回摩托赶集兜风的场景,让自己颓废的心,也有些羡慕和伤感起来。

      这是一个秋后的傍晚,从茶馆打完麻将回到家的刘远光,刚从屋后菜地摘了个嫩南瓜苞子和几颗青辣椒准备做晚饭,远远看到有个中年男人朝自己走来,走到门口一看,居然是多年没见的好朋友,庆枝的男人刘远义。

      见到多年未见的刘远义,远光有些激动,本想站起身好生亲热一下,但脑里马上闪过庆枝的样子,以及当初远义带走庆枝前质问自己的事,他显得有些尴尬。只勉强挤出点笑意打了声招呼,就继续蹲在门口削着南瓜皮,眼睛只盯着南瓜和菜刀,没再出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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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龙渊湖 于 2017-1-19 14:05 编辑

                                                                            六
          朝还是那几间破乱低矮的屋子瞄了瞄,刘远义深深叹了一口气。见他一直蹲着削南瓜皮,根本就不愿搭理自己,真是热脸去挨冷屁股。刘远义红了一下脸,还是装作很亲热的样子,挨着远光蹲下,随手掏出支烟点燃抽了起来。

       “我回来了,再也不出去了。”
        “……”刘远光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出声,又把头低下了。都晓得他在深圳那边打工混得不错,怎么就突然想回来再也不出去了呢?
         “是镇里主要领导去深圳招商时,邀请我回来的,想推荐我回来做村支部书记。”刘远义吐了几个烟圈,继续说,
         “……”刘远光停下手里活,还是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没出声。看来,做官比打工挣钱更有吸引力啊。
         “我在深圳打工时,入了党,还做过车间党支部书记,车间主任。”刘远义讲话的口气有点象在自言自语。
         “……”刘远光想回应他几句,但喉结只鼓了几下,还是没出声。
         “你必须想法子挣钱,要有信心,你看,全村,就你的生活还是老样子,没半点变化。我回来的任务,就是带领大家挣钱的,一定要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就是……”
          刘远义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想为自己放弃深圳那边优厚待遇回来做个村支部书记,听听好朋友的意见。可又觉得刘远光的不理会,就是对自己的轻视,就是对自己的侮辱和打击。他有些气恼,又无从发泄,只得扔下烟头,用脚狠狠踩了踩,起身离开了。
    看到远义离开,刘远光也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变得七上八下起来。
           刘远义放弃深圳打工的优厚待遇,回来做村支部书记,图的个啥?现在农村的工作可不是那么好干的。刘远义的归来,庆枝也会跟着回来么?庆枝回村后,自己怎么处理跟她的关系,自己又怎么处理跟最好朋友刘远义、也是村支部书记的关系?难道他的回来,就是为了戴绿帽子的事跟自己算帐的?
           刘远光没继续做晚饭,直接上了床。可一整夜,心情忐忑的他,直到凌晨,才昏沉沉地睡去。
                   
                                                                 七
         很快,按照相关程序,刘远义走马上任秋岭镇秋风村党支部书记。
          其实,说程序也太简单不过了。随着这几年青壮年都外出打工,村民里愿意做村干部的已经越来越少,村支部四名村干部,平均年龄都在65岁以上,支部书记都快七十还在坚持。前几年,镇委说分来一名大学生村官,是个很秀气的女孩子。可镇组织室领导带着女孩来村里转了一下,就回镇里工作了。再后来,据说那女孩有水平有能力,长得也漂亮,家庭背景也好,仕途上就青云直上,到附近乡镇做了宣传委员、副镇长,大家也就慢慢忘了这事。
         听说刘远义在深圳打工多年,开了眼界,而且愿意放弃优厚待遇回来做书记,大家都很钦佩和支持,一切程序就走得十分顺利。
    时间是块磨刀石,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的很多性格可以得到磨炼,很多事情也能得到遗忘和淡化。
         刘远义上任村支部书记后,走村串户找在家的村民聊天,了解情况,寻求改变秋风村贫穷落后面貌的法子。大家对新书记的积极、谦逊和作为很是赞赏,基本没人再背后议论书记老婆庆枝当年的丑事了。
          到底是在沿海发达地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新书记刘远义的思维就是不同,规划村里的产业也是大手笔。经过一个多月的走访研究,他向镇里主要领导提出了一个大胆设想:依托村里的万发特种养殖场做龙头,带动村民利用自己紧靠四岔河道的优势,发展娃娃鱼养殖。
           很快,养殖娃娃鱼的发展框架出来了,村委会同万发特种养殖场签定协议:由企业协助村民建设小型家庭养殖场,村民购买养殖场的鱼苗,养殖场提供养殖技术,娃娃鱼养大后,由养殖场收购后统一集中对外销售。
         身边的榜样绝对具有很强的带动性。
         通过万发特种养殖场几年来的运行,大家都知道娃娃鱼确实能人工养殖,而且能出售,还很值钱,所以一听说村民自己也能养殖,并且有人包销售,包技术指导,很多村民都有些动心。
          可一听说建设一个高标准、带地下室和上面有配套设施的小型家庭养殖场,加上购买鱼苗和饲料,起码要投资十万以上,大家又都没了声息。
         也许这就是农民的特点,特别是穷怕了的农民习性。对发财致富的渴望,谁都有,但需要投入,需要承担风险时,大伙就都显得有些胆怯和谨慎了。
          村支部书记刘远义有些无助,难道是自己的思路错了?发展特种养殖,是一件高投入高产出的事,确实有风险,也许作为农民,确实有些难以接受。但一个地方想彻底改变面貌,不发展产业,那绝对是没路可走的。
          而秋风村紧靠四岔河,常年不断流的溪水,绝对具有发展特种养殖的地理优势。特别是龙头企业的发展和带动,发动村民参与特种养殖来脱贫致富,这条路,应该不会走错啊。
          连续一段时间,刘远义日夜在一些耕地紧靠四岔河旁,家里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农户家走访,向他们讲解养殖娃娃鱼的前景和收益,鼓励他们唤回在外打工的子女,回家发展娃娃鱼养殖,共同改变秋风村的落后面貌。
          针对村民担心投资有风险的思想,刘书记接连组织了几次村民到养殖场参观考察,并请养殖场技术员来村里给大家上了几次课。
    做村书记难,做贫困村的书记更难,做一名想带领村民发展产业的书记就更是难上加难。忙忙碌碌地闹腾了几个月,大家对养殖一事,表面有了兴趣,但真正动手见行动的却没了一个。
         刘远义开始有些气馁。
         在书记的养殖发动期间,刘远光也被组织去参加过几次考察学习,但两人一直没有单独接触。刘远光对书记的养殖计划没怎么上心,他心里想的全是书记老婆庆枝怎么没回来?书记会如何对付自己当年让他戴绿帽子的事。
         表面不便打听,只能私下找人探探口气了。
         从书记父母与村民的闲聊里断断续续晓得:刘远义的老婆庆枝还在深圳那家企业打工,据说已经从车间普通工人提升到坐办公室了,工作很轻松,待遇也不错。还知道,庆枝在深圳偷偷生了二胎,因为考虑到丈夫要回来做村支部书记,就没张扬这事,她的母亲在深圳帮着照顾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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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2-4 09:03: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龙渊湖 于 2017-2-4 09:06 编辑

                                                    二十二

           最终,刘远光还是没去成市里的医院看望段行长。
          因为第二天,镇里主要领导,还有县、镇扶贫办干部一行通知村支部书记刘远义赶到镇里,再喊他一起到了市医院,专门看望躺在病床上的扶贫干部段副行长。
          晚上刘远义回来后,才专门来告诉刘远光的。
          段副行长患上胃癌一年多了,当初检查出来,症状还不严重,加之妻子就是医生,给他买了些药品在吃,叮嘱他不能太过辛苦就能控制病情。先以为驻村扶贫,就是走走形式,不会有在单位工作那样累,没想到驻村期间,由于生活没规律,经常饱一顿饿一餐的,晚上还经常加班走访困难户,病情就越来越严重了。在村里期间,经常疼得直冒冷汗,但他总是找借口偷着吃药,没让工作队其他成员和村干部、村民发觉,坚持跟大家一起工作在扶贫脱贫一线。
            直到最近在医院工作的妻子来村里看望他,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才强迫他住进了医院。可惜已经晚期,身体越来越消瘦,已经不能正常进食了。
          看望期间,段行长在病床上专门拉着刘远义的手,告诉他石头的现场鉴定绝对权威,要他跟刘远光商量,早点对石头进行爆破,早日把养殖场建起来,不能耽误翻过年娃娃鱼的投苗养殖。
          听着刘远义的讲述,刘远光没有插话,但想到这近一年来跟段行长的接触,眼泪涌了出来。多好的人啊,虽然是市里下来的,但对村里的事,对贫困户家里的事,无论大小,总是亲自操办,亲自过问。应该说,段副行长和这支工作队的进驻,让村民彻底改变了以往对上级干部的看法。
           刘远光抹了一把眼泪,轻声地、很坚定地告诉刘远义:我这几天必须去市里一次,要去看望段行长一次,否则内心不安呐。
         看着刘远光的泪水,刘远义很是感动,真后悔早晨应该把他带去医院的。眼前的好兄弟也是个有泪不轻弹的人,就连父母去世,都只是干嚎没见流下过泪珠的。
           可惜,刘远光还是没能去成市里医院看望亲人一样的段行长。
          从第二天开始,老天就一直下雨,而且这雨下起来就是个没完没了。
           江南秋岭山脉一带接连出现的强降雨过程,实在是大,部分地区出现短时强降水及雷暴大风等强对流天气。特别是秋岭山下的秋岭镇,一天内降雨量超过100毫米,创下历史新高。
            秋岭山下的秋岭镇就是个直肠子水系,山上来了大水,直接通过四岔河往下飞泻,四岔河就成了宽广的大河;山上来的是小水,也是沿着四岔河往下流淌,那时的四岔河就成了永不干枯的温柔小溪。
           俗话说,秋雨蒙蒙,意思是秋天的雨下起来象雾,看着灰蒙蒙的,是很温柔的。可今年也真是怪事,接连十几天的大暴雨就没停歇过,而且雨下得那个大呀,用瓢泼来形容一点不夸张。山上的雨水汇集起来,直接形成劲流,并引发大量山洪、泥石流向下游涌来。
            在刘远光的记忆里,村子旁的这条四岔河还从没如此宽过,就算大洪水冲走父亲那年也没这样的景象。浑浊的洪水冲了下来,四岔河两边的农田全变成了河床,河面一下扩宽到平时的三倍,甚至更多。
            洪水里,还夹杂着很多从山上冲下来的大树,甚至还有不少从上游农家冲来的牲畜尸体,让人看了好生心痛和悲凉。
            这天早晨,刘远光撑着雨伞在屋后茅厕里拉屎,突然听见前面屋里轰地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噼噼啪啪的声音,吓得他来不及揩屁股,提起裤子就跑。
           原来,连续几天的大雨,堂屋屋顶几根檩子经受不住雨水的浸泡,加之本来质量就不算很好,终于断了。
           屋顶一根檩子的断裂垮塌,立即带来骨牌效应,整个堂屋的檩子和瓦片全部垮塌下来。更要命的是,堂屋檩子的垮塌,还撬动了两旁卧室的屋顶,两边房顶的瓦片也被撬开不少,夹着雨水直往下掉。
           看来,这个破败的屋子,是彻底住不成了。
           大雨中,刘远光沮丧地简单清理了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撑着伞向刘远义的特种养殖场走去。他知道,刘远义夫妻一直住在养殖场里,现在自己已经无家可归,只能投奔好兄弟了。
           可走到刘远义的养殖场,眼前的情景还是吓住他了:平时比旁边四岔河高了一米多的养殖场房屋,现在全浸泡在水里,房屋前后空地,都变成行洪的通道。
            村书记刘远义和妻子庆枝正行走在灌进屋的洪水里,拿网子使命封堵从养殖池上来的楼梯口。大洪水的到来,地下养殖池早就成了大水箱,也不知道里面娃娃鱼的死活,但现在必须封住着个口子,起码让鱼不能乘着大洪水逃走。
           封堵完楼梯口,听完刘远光的讲述,远义安慰他不要急,反正已经申报了他家危房改造项目,到时还省了一笔拆房子的费用。嘱咐他最近就跟自己一起住在养殖场,要庆枝回家去住,也能照顾一下孩子和老人。
          两人站在门前水里一边抽烟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着。突然,刘远义大叫起来,原来,他突然发现养殖场靠河边一排刚才还在的垂柳树全没了,很显然,这些树被大洪水冲走了。
           养殖场隔四岔河也就不到两米的距离,平时拖运饲料的板车刚好能过,靠近河岸一边,天然生长着一排垂柳,是大家歇荫闲聊的好地方。
           现在这排垂柳被大洪水全部卷走,剩下这两米宽的土路,还能经受大洪水多久的冲刷?刘远义汗都吓出来了,要是大洪水冲垮了屋旁的小路,冲垮屋子的地基,那整个养殖场就全完了。
           他紧张地招呼妻子庆枝搬出家里所有的木桩和大锤,跟刘远光一起,脱去外套,只剩下裤头,再下到水里,一人扶着木桩,一人挥动大铁锤,将木头一根根钉进屋旁的路边,想靠这排木桩形成对养殖场房屋的保护屏障。
          行走在房前屋后还不到膝盖的浅水里倒还轻松,但路边的四岔河里,水流湍急,看着都害怕。两人站在路边浅水处,一连钉下五根木桩,但刘远义还是觉得钉的部位不是很满意,完全可以再往河边移一下,毕竟保护的屏障,离房子远点更好。
           两人正商量着新的办法,突然,站在稍靠河边的刘远义脚下的路面被洪水冲刷得猛地垮下一部分,一个趔趄,他的整个身体向河里倒去。出于求生的本能,刘远义接连用双手去拉扯一旁的树根和土块。但洪水流速实在太急了,河里的水也太深了,靠人的力量根本无法稳住阵脚。他拉住的树根也跟着他一起向下游漂去。
           看着好兄弟就这样顺着洪水向下游冲去,脑壳在水里浮了几下就消失了,刘远光急切地丢下木桩,大声喊叫着扑向四岔河,他必须赶上去拉住好兄弟刘远义。
                        
                                         二十三
            
             从小生长在四岔河边的男人,没几个不会游泳的,但那天的洪水实在是太猛,流速也太快了,加之洪水里夹杂着大量木头等杂物,在这样的洪水里被夹杂着往下冲,人是自然没什么控制力的。
            刘远光在洪水里一边拼命控制着身体的沉浮,一边奋力往下游,可怎么游,就是没看见好兄弟刘远义的影子。中间有几次,被洪水里的硬东西撞了几下,但他还是忍住疼痛,一边挣扎着一边四下找人。
           听到刘远光下水前带着哭腔的喊叫,庆枝赶忙从屋里冲出来。眼前的一幕把她吓了个半死,她不顾一切地抓了根长棍子,沿着河岸向下游追赶,一边追一边哭喊一边向水里伸棍子。可怎么奔跑,怎么伸棍子,手里的棍子还是接触不到水里挣扎的刘远光,而丈夫刘远义早就没了踪影。
           一直到傍晚天色逐渐暗下来,听到哭喊声赶来的村民才跟庆枝一起,在下游六公里处的的秋义桥桥洞子里看到刘远光。桥洞里全是上游冲来的树枝,挡住了他继续往下漂。一整天没吃饭,加之在水里挣扎了几个小时,刘远光的身体几乎虚脱,脑壳被水里的树桩撞了几下,还在流血。但他双手顽强地抓住旁边几个大树枝才没有被洪水继续往下冲走。
          大家将他从水里捞起来,抬到附近的卫生室救治,医生检查后说没什么大问题,处理一下伤口,再输点营业液就能好起来的。
           救起刘远光,本是高兴的事,但大家的心情还十分沉重,因为村支部书记刘远义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大家连夜跟接到消息赶来的镇领导、还有县里赶来增援的消防战士一起,继续在下游搜救。可那天的洪水实在太大,一整夜也没有好消息传来。
            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镇领导安排大家继续往下游扩大搜救范围,几名消防战士才在下游19公里处,四岔河与东干渠交汇的秋水湾发现了疑似物,使用绳索工具打捞上来一看,正是秋风村党支部书记刘远义。
            由于在水里浸泡时间太长,加之受到树干等异物的多次撞击,刘远义的身体已经面目全非,惨不忍睹。镇领导通过商议,安排赶来的殡葬车直接将尸体运到县里殡仪馆,再通知家属前来处理后事。
            后事的处理还算顺利,书记刘远义的父母年岁已高,就没有接来殡仪馆,安排几个年纪大点的村民在家陪护着。所有事情的处理,就全由脑壳还打着绷带的刘远光和几个村民在操办。
             因为,庆枝被接来殡仪馆后,就一直没了声音,也没见她哭几声和流几滴泪,只是坐在丈夫尸体旁发呆。
            在乡村,女人死了丈夫或长辈,一定会哭得死去活来的,特别是遇到来了客人,更要装模装样地嚎啕大哭,以表示自己的真情实意。村民叫这为“客来客去”的嚎叫,意思就是客来时哭几声,客人离开时再汪几下。其实,这是笑话乡村女人在丧事面前哭诉的表演成分。
            可现在,丈夫悲惨地死了,连很多村民来殡仪馆送行时都忍不住痛哭失声,作为最亲的妻子,庆枝却没哭一声,没流一滴泪,这样反常的状态,大家都很是不解。
          对庆枝这样的状态,刘远光被吓坏了。
          有科学研究证明:女子的寿命普遍比男子长的原因,除了职业、生理、激素、心理等方面的优势之外,善于啼哭,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因为人们在哭泣后,在情绪强度上会减小40%,反之,若不能利用眼泪把情绪压力消除掉,就会影响身体健康。甚至有科学研究表明:强忍着眼泪就等于自杀。
          刘远光不懂这些科学的道理,但他在母亲去世时,因为要操心后事的处理,也曾压制自己忍住眼泪,知道那种情绪的压抑和内心的坚强其实是很痛苦的。
          现在庆枝连续几天一声不吭,只是呆坐着,没有以哭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悲伤,没有以哭来宣泄自己的情感,没有以哭来开解心中的难受。这样的压抑,这样的憋屈,会坏了她的身体,更会垮了她的精神。
           庆枝呀庆枝,你就大声地哭出来吧,你的身体可垮不得呀,你可不能再有什么事呀。远义离去后,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需要你照顾,养殖场还有一大摊子事需要你去打理咧。
           刘远光很想找机会好好劝劝庆枝,要她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些的。但有几次两人单独在一起,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关切地看着她。可惜庆枝接连几天目光呆滞,双眉下垂,根本没看到他关切的眼神。
           殡仪馆的后事处理完后,庆枝就被母亲和几个老太太搀扶着回家了。
           因前几天的大暴雨淋垮了自家房子,已经无家可归的刘远光还是回到庆枝家的特种养殖场里住。
           接连几天,在上游养殖场技术员的指导下,刘远光修补了养殖场被洪水损坏的设施,清理了地下室养殖的鱼。发现娃娃少了一条,死了一条,实在是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接连三天在养殖场默默做着这一切,也没人给他送饭,饿了,就自己在养殖场的灶台做饭吃。
          最难熬的是夜晚。
          虽然累了一天,可眼睛却很害怕闭上,因为一闭上就全是痛苦揪心的场面。闭上眼睛,他就好思念好兄弟刘远义,一想到远义,眼泪就忍不住流淌下来。闭上眼睛,他更担心庆枝,这几天,不晓得她是否缓过气来,是否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和精神状态。
           直到第五天早晨,庆枝终于牵着孩子妞妞来到了养殖场。
            看到消瘦了很多的庆枝,刘远光好激动,他赶忙放下手里的工具,很想冲过去把庆枝搂在怀里,说些亲热贴心的安慰话。但他就是说不出口,只是高兴地弯下腰,把孩子拉到怀里亲热着。
            他高兴地带庆枝认真查看了养殖场的一切,并向她汇报了这次大洪水带来的损失和这几天的补救措施。完了,庆枝轻声说:“真是辛苦你了,非常感谢你。走,今天回家吃饭去吧,今天是远义的头七,我准备了祭奠的东西,还安排了午饭,有些亲戚也要来,你也回去跟大家见个面吧。”
            头七,就是人死后第七天,家里会举办简单的祭奠活动,直属的亲戚也会赶来给逝者烧香烧纸钱。现在庆枝要自己回家参加祭奠活动,而且又说是跟亲戚们见个面?
          这话中的话到底是个么意思呢?
           刘 远光一怔,一时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机械地答应了一声,就抱起孩子,在小脸上接连亲了三下,跟在庆枝身后向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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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龙渊湖 于 2017-1-26 15:21 编辑

                                                          十六
          接连个把星期,来看石头的人实在是多。
       
         有杨科长邀约来的所谓专业人士,每次来都是蹲在那里敲敲、摸摸,然后极力称赞石头的品相好,但到底值多少钱,怎么变成钱,大家也一直没说个所以然来;前来看热闹更多是附近百姓,大家赶到现场,一是看热闹,看看这石头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再就是提着香纸来祭拜,祈求龙王和上天保佑自己的;甚至来人中也夹杂有歹意之人,来看看这石头的价值和保护措施,寻找机会也许能用非法方式分到一杯羹呢。
        但对眼前这巨大的石头,到底是开发后组织汽车来运钞票还是爆破后继续建养殖场,也一直没个结果。
    刚开始,刘远光还每天都在工地守着,防止有坏人破坏,后来干脆懒得去管,直接在家翘起屁股睡大觉。
          一晃个把星期没去工地了,下午刚睡醒,刘远光简单做了点吃的,还是慢慢向工地走去。
         虽已是秋天了,但下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毒有些辣。强烈的阳光下,现场基本没什么人,但从留下的痕迹可以想到早晨还是很热闹的。刘远光围着工地转了一圈后,就在四岔河边的大树下坐着,抬头朝远处的秋岭山上看去。
         刘远光突然发现,平时在眼里苍绿苍绿的大山,怎么变了个颜色,变成了以红色为主,黄和灰为辅的彩色山岭了。看来,这四季变换真是快,一晃又要过去一年了。一年来,自己经历了不少事,也努力奋斗过,可现在啥也没有,甚至连田里的庄稼也没有了。这好日子没等到,平常的日子也不知如果过下去了。
         就在刘远光满是惆怅地看着秋岭山时,背后已经站着一个人,在默默看着自己。
        当他意识到身后有人时,回过身子发现,站在眼前的竟是起码四年未见面,经常让他私下里牵肠挂肚的人,更是好朋友、村书记刘远义的妻子庆枝。
        庆枝真的回来了。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经过深圳特区现代气息的浸泡打磨,庆祝从打扮上很显高贵,而且从站相到说话,完全成了一名都市气质贵妇了。
        如果说当初庆枝走进自己心里,是因为丈夫常年不在家,自己独自一人照顾公婆孩子,还要耕种几亩责任田的坚毅和单薄,让人有种想帮帮他,甚至想将她揽入怀里尽情怜爱的冲动。那么现在站在自己跟前的气质少妇,就显得是那么的高贵和气场,让人心里喜欢但只能保持距离的仰望。
        就象现在庆枝站在身边,自己坐在地上一样,看她,只能抬起头去看。看来,让自己偷偷日夜想念的人,现在跟自己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自己是只赖蛤蟆,庆枝早就成了高飞的天鹅了。
       “你……,你回来哒?”刘远光先准备站起来说话,但最终还是选择坐在草地里,只是将头扭了一下,继续朝远处望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跟庆枝的事早已成了过去。想到自己的现状,想到刘远义对自己的情义,现在跟庆枝站起来一起讲话的资格都没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自卑感,甚至负罪感向心里袭来,也许,现在两人单独在一起就是一种尴尬,就是一种错误了。
       “是的,回来了,专门回来看看,听说你挖出个很值钱的石头,专门回来看看的。”对比刘远光的懦弱,庆枝就显得阳光大方多了,她向前走了几步,紧挨着刘远光蹲下,后又觉得有些不便和尴尬,还是选择站了起来。
       “呵呵,让你见笑了……”刘远光听着庆枝的话,不知她是在挖苦嘲笑自己,还是真的为这石头赶回来的,只能随口答复着。
    “是远义跟我讲的,说你跟他一起搞特种养殖场,但挖出了个大石头,还说石头也许很值钱,能值几个亿的钱呢,所以回来看看。”庆枝嘴里在讲着,眼睛也跟刘远光一样,朝远处的秋岭山望去。四年没回家了,对这里的山山水水,还是充满了依恋。
      “呵呵,这就是我的命啊,想干什么都不成。想打工,母亲在出不了门。想发展特种养殖,现在大石拦住去路。想石头变钱,哪个肯出钱?”对庆枝的话,刘远光总感觉是在讽刺自己,就把自己的委屈小声说了,口气讲得很自然,但感觉鼻子有些酸,声音也变了调。
        “……”庆枝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坐在身边的刘远光,很想伸出双手,抚摩一下他十分凌乱的头发,并能让他在自己怀里痛哭一场。但她没有那样做,只是拿手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走吧,到我家吃饭去。我做好了晚饭,远义要我来喊你喝酒去的。”
    “我就不去吧,谢谢你了,我还有点事,就不去了。”口里这样谢绝着,内心还真的不想去。庆枝第一天到家,该是他们夫妻亲热的时候,自己去凑什么热闹?再说,自己跟庆枝的特殊关系,现在如此的没落,去了,只会给自己和远义心里添堵啊。
       “呵呵,你这又是么意思咧?是远义要我来喊你的呢,我把菜做好后,他骑摩托车去镇上买酒了。你不去,他等哈还是要来找你去的,这又是何必咧?”想想也是,虽然这一年庆枝不在家,但刘远光和刘远义的关系早就恢复到了从前,两人经常一起喝酒聊天的。
        建设特种养殖场有了阻力,两人心里都很不舒服,最近刘远义被安排去县里参加一个星期的村支部书记培训,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现在培训结束,庆枝又刚回来,这顿酒应该是跑不脱的。
         刘远义的父母年纪大了,吃饭基本不上桌的。女儿也因为母亲不在家,寄宿在学校,很少回来。庆枝这次回家,还真的是一个人回来的,孩子和爹妈仍然还留在深圳。
        酒桌上就刘远义、刘远光和专门喊来一起喝酒的驻村工作队长,也就是段副行长。三人热烈地吃着喝着聊着,突然谈起特种养殖场的建设和大石头的事,都显得有些低沉,不停地喝酒叹气。
    庆枝忙完厨房事,安顿好公婆生活,端出最后一大罐鸡汤后,就紧挨着丈夫刘远义坐下,给大家敬了一圈酒后,开始插话大石头的事:
       “我看呀,刘远光建养殖场遇到了大石头,现在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应当成大事来对待,当好事来操办,当喜事来办理。就是要好好热闹一哈子(一下子),要冲冲喜……”
       “要好好热闹哈子?要冲喜?么样个冲喜法?”
        见三个大男人都疑惑地朝自己看着,庆枝突然停住讲话,开始拿杯子只顾自己喝起了饮料。看到女人卖关子的样子,刘远义瞪着双大眼睛,只差拿酒杯泼向身边的老婆。

                                                           十七
         其实,大家都懂冲喜的意思。
         过去村里哪家有人病危,医生给你判死刑说你活不长了,就想通过办喜事来驱除病魔,以求转危为安。虽然这只是一种迷信活动,但还是总有人信,特别是在偏远的乡村,前几年,秋风村里就办过几起。有一人家母亲患重病,医生说时日不长了,可以考虑办后事啦,家人就追着在外打工刚满18岁的儿子迅速找门亲事办了婚礼。孩子结婚后,老人的病居然出奇般地好了,现在还在家带着孙子呢。
          可现在刘远光跟大家一样,个大老爷们的,身体棒着呢,冲什么喜呀?
        “你们想想呀,冲喜不能仅仅是指得了病的人才能冲的吧,刘远光从小就运气不好,一直在走霉运,如果好好办一回喜事,彻底冲走纠缠不走的霉运,说不定就真能改善运道,带来好运气呢。”
        “……”见庆枝说的就象有些道理,大家都停止吃喝,朝她看着,等她继续往下讲。
        “现在刘远光就要好好请一回客,办一回喜事了……”
        “慢,慢,慢,要请客,要办喜事?请客可要花钱的咧,现在养殖场也没搞起来,石头又躺在那里,哪来的钱去办这鬼事?再说,办喜事?哪来的喜事,还去借个女人给远光成亲办喜事不成?就你这婆娘会出馊主意。”刘远义天生就性子急,没等老婆讲完就开始打破(阻止的意思)。
         “怎么就没喜事?就你这脑子是驴脑子吧,现在虽然养殖场没搞起来,但挖出了个值钱的石头咧,这个石头也许能值好几个亿咧,甚至更多。你说,作为一个农民,一下子挖了这么大的宝贝,算不算个大喜事?”庆枝继续讲自己的道理。
        “哪个能准确说出这石头能卖很多的钱?也许狗屁不值呢。”段行长只顾抽烟,刘远光也只看着,两人一直没出声,只有刘远义跟老婆在着急地争论着。
         “那反过来,哪个又能说这石头就是个狗屁,一分钱不值呢?现在都不说这个了,既然到了这一步,就必须要当成宝贝,当成大喜事来办,当作冲喜的由头。”看来,庆枝是铁了心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了。
            刘远光眼睛看着,耳朵听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对眼前打扮入时,慷慨呈辞的庆枝,他不知道是感激还是埋怨了。
             如果庆枝是真心想帮自己,那这些一定是她提前就谋划好的。现在专门从深圳一个人赶回来,就是为了帮自己走出困局,改变霉运的。看来,老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跟庆枝虽然没做过名义上的夫妻,但两人私下曾夫妻一样的接触了几个月,从当初对自己的柔情到现在看自己的眼神,他能感受到庆枝对自己是真心的。
            但现在跟庆枝在一起,特别是看到和想到好兄弟刘远义,同时想到自己目前的贫困现状,心里就有股深深的负罪感和自卑感,让自己不得不低下头来,很少跟庆枝面对面地对视。
            如果,庆枝冲喜的想法只是为了取笑自己,在出馊主意耍耍自己,刘远光也觉得虽有埋怨,也无力去恨她,毕竟自己实在是对不起她。如果庆枝真的只是为了耍耍自己,嘲讽一下自己,那说明庆枝早就忘了跟自己的情和爱,自己也就能彻底断了在心底时隐时现的这份念想了。
          “大家想想看,现在养殖场也停工了,石头又躺在那里。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咧?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热闹一番,一是为了冲喜改变运气。二是还能收到不少的礼钱。三是还能扩大这石头的影响力,说不定真能吸引搞石头工艺产品开发的老板咧,到那时,刘远光的钱真的就要用火车皮来拖了。”见大家都不出声,各自在想着心思,庆枝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到这时,刘远义才想起老婆一直在深圳的企业做企业宣传策划工作,心里开始相信她的鬼点子和计划了。
           经庆枝这么一说,刘远光想到最近风行的请酒风,也觉得眼前一亮:这几年在秋岭山脉一带,基本每天都能看到飘在半天空的彩色气球,能听到燃放大鞭的震天响动。那就是附近有很多在办喜事请酒的农家。
          现在请酒办喜事早就不局限于子女婚嫁和老人过世,家里生孩子、孩子周岁、五岁、十岁、十二岁、十八岁、二十岁、上高中、读大学、新房上梁、厨房翻新,猪圈扩建,母猪下崽、父母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等等,都是请客办喜事的由头。难怪村里专门负责上门搞厨师一条龙服务的发展到五家,还是忙不过来。
         办喜事请酒必须有客人才叫热闹啊。
    这个不愁,除了亲戚朋友由主人亲自出面邀接,村里的乡亲,甚至附近村里人,只要听到鞭炮声,看到空中有彩球,自然会相约来赶酒凑热闹。
          当然,这赶酒也不能空着手去的。
          虽然村民们很是贫穷,但现在赶酒的人情钱还是很有高度的,亲戚朋友一般500元,村民一般200元。对这些人情钱,主人都会用帐本好好记着,以便日后还情。等到还情时,翻开本子看看,再在当初人情钱数量上加上100,起码50去赶酒,算是把人情还回去。
    这表示你有情,我有义,而且我的义必须大过你的情。
           刘远光也经常跟大家一起去赶酒,虽然送出的钱不在小数目,但也跟大家的想法一样,反正人情钱只会越还越高,到自己有机会办喜事时,收回来的礼金就一定跟自己送出去的增加很多很多。
           因为大伙都知道,这赶酒送出去的钱,比存在银行增值,比放在金库保险。
           虽然段行长一直没出声,也许觉得农村人的思想实在是搞不懂,甚至有些荒唐。但刘远义和刘远光都赞成请酒办喜事,这事也就基本定下来了。
          “刘远光家挖出了能值几个亿的宝贝,请大家喝喜酒啦。”这消息很快传播开来。附近村民,特别是刘远光曾经去赶过酒的人家都知道了这信息。
           请酒办喜事的时间就定在十月初八,是个很吉利的日子。为了把喜事办热闹点,刘远义主动拿出三万元借给刘远光作为办喜事的支出,约好收了礼金后再还给自己。
           十月初八真是个好日子,那天居然附近几个村都没人办事请酒。
            村民们在操办喜事的问题上是绝对的齐心协力,哪个不想在操办喜事中沾点喜气?一大早,刘远光家门前就扯起了大面积的彩色喜棚。提前大家就分配和落实了任务:买菜的提前一天就跟厨师一条龙的老板联系好了,放彩气球的、装凯旋门的、摆桌椅碗筷的,收礼金搞记录的,接待客人发烟的,各司其职,都负责得很。
           当天的流水酒席从上午十点开始,不停有客人来,不时有客人喝得红光满面,打着饱嗝离去。酒席一直吃喝到晚上6点,庆枝带着孩子和父母从深圳回到村里,才算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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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7-1-19 12:27:31 | 显示全部楼层
    搞得蛮好,支持油条锅锅持续更新大作
    让我们一起开创大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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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5-12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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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7-1-19 19: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能把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和想不到的写出来!油条锅锅好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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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 09:45:50 | 显示全部楼层
    玛朗古 发表于 2017-1-19 19:03
    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能把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和想不到的写出来!油条锅锅好文笔!

    谢谢老师鼓励,一定继续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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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 09:46:29 | 显示全部楼层
    无忧 发表于 2017-1-19 12:27
    搞得蛮好,支持油条锅锅持续更新大作

    感谢勇哥的支持,要是有个文学专栏就好了,江陵的文学大家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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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 09:47: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龙渊湖 于 2017-1-21 09:49 编辑

                                                    八
         在电视里经常看到的精准扶贫工作也开始落实到秋风村了。
         首先是村里几个主要路口全贴上了准准扶贫的标语,制作了扶贫工作专栏。接着刘书记组织全体村民代表到村部开了几个会,由市里来的机关干部给大家宣传扶贫政策。
         台上唧唧咕咕讲了半天,坐最后一排的刘远光也没听进去,但只听到了村里要进驻市里的工作组,专门在村里住三年时间,帮助村里搞基础设施建设,促进全村精神面貌出现大的变化。同时对群众评议的困难户进行建档立卡,落实帮扶机关干部,推动困难户的限期脱贫。
         其实,作为国家级的插花贫困村,刘远光对扶贫工作并不陌生。过去母亲健在时,年关,市里和镇里干部都会在村干部带领下到家里送点大米食油。家里现在睡的被子,就是那年镇干部来家里慰问时送的。听村民背后议论,上级政府和部门给村里拨付过很多的扶贫资金,可大家也不晓得这些钱去了哪里。
         所以,对所谓的“精准扶贫”,散会后,大家还跟过去一样,一笑了之,谁也没去放在心上。
         但越是不上心的事,越离自己就很近。
         接下来村和小组的几个会议,驻村的市领导和村干部一起组织村民对全村困难户进行投票评议,老单身汉刘远光接连两轮,都以高得票当选为秋风村的困难户。
        面对这一结果,晚上回到家的刘远光根本没心思做晚饭,躺在四面透风的卧室里,他彻底失眠了:看年龄自己还是青壮年,可随着打工经济的发展,全村基本没有还住着旧平房的家庭,也没哪个家庭完全指望农田里这点收入了。
         一直对生活有些自我满足的刘远光,一下成了全村关注和怜悯的困难户,这个结果,这个认识上的反差,让他有些难堪,也有些抵触和难受。
          接下来,住在村里的扶贫干部经常在刘书记带领下到家里走访。通过第一次见面的介绍,刘远光记得那干部是市农业银行的段副行长。
          每次段副行长来后,就是问情况,填表格,拍照片,再就是问自己有什么打算,想不想过上好日子,怎么过上好日子。并为自己设计做新房,发展产业的脱贫路子。
         做新房子?发展产业?过上好日子?
         怎么感觉这些话语都象电视新闻里播的?可面对自己的生活现状,这些说法和措施就象电视里播的韩据,离自己是那么遥远,就象那些只能看不能摸的空话、套话。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精准扶贫?
         再后来,看到段副行长跟村干部来走访,刘远光就掩上大门,从后面溜出来,直接钻进村里茶馆打牌去了。
    村里又组织了一次村民代表会议,会议内容主要是宣传养殖娃娃鱼的事。书记刘远义和段副行长在台上反复宣讲养殖娃娃鱼的利润和实际意义。
         可讲了半天,台下反映还是很冷淡。最后,段行长直接告诉大家:对养殖娃娃鱼发展产业的,除了提供技术支持,村里和工作组就帮助申请银行的扶贫贷款,扶贫贷款,是免利息的。
          看似很有吸引力的贷款政策,台下还是没了声音。再继续鼓动,就有两村民站起来说:“贷款不用还,我们就养养试哈子。”引来现场一阵轰笑声。
          发展养殖娃娃鱼的产业一直没有进展,秋风村的扶贫工作遇到了阻力。上级对扶贫工作又十分重视,每月都在检查结帐,每季度在督办评比通报,驻村的段副行长和刘远义书记有些头疼了。
          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干部。苦思冥想的书记刘远义突然想到了党员干部带头干。这样一想,思维也就豁然开朗了。毕竟大家都是穷怕了的村民,一下要投资上十万,哪个不担心?只有村里党员干部带头,干成功了,相信到那时,发动村民参与进来也就容易多了。
          可跟段副行长坐一起,掰着手指算了算,全村五个村干部里,超过60岁的老人就有四个,基本都是子女在外打工的留守老人。唯一的就书记自己还算个壮年。看来,这个头啊,只有书记刘远义自己先带了。

                                                       九
         随着秋季到来,天气明显凉快了许多,村民晚上的活动也就少了下来。刘远光吃了晚饭,刚躺在床上翻看最近的码报,家里来客人了。
          刘远光的屋子是位于村西头的三间旧平房,母亲生前住的那间由于那年母亲去世,办丧事时为了亮光,大家拿竹竿将瓦撑开了一片,后来也一直没再去恢复,反正那房间也没人住。而中间那间堂屋,前年刮大风,屋上瓦片被屋后大树的枝条扫落不少,形成一个大窟窿,刘远光也懒得去修复。反正一个人生活也简单,除了种田、打牌,回家就窝在自己那间小屋里。
          屋后面的墙也倾斜严重,好在刘远光发了勤快,找来几根倒下的树干将倾斜的墙给撑住,暂时应该还不会倒塌。屋顶有漏洞,屋后墙面倾斜,堂屋前后的门板也经不过风雨的侵蚀,早就破裂变形,难以关拢。所以白天晚上也就懒得关门,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相信强盗小偷也不会来光顾。
          没有大门的农家,客人直接就走进来了。听嗓门和讲话声,就知道是书记刘远义和驻村干部段行长一起来的。刘远光再也走不脱,只得从床上下来,很不情愿地来到堂屋接待他们。
           这应该是刘远义从深圳回村做党支部书记后的第二次到远光家,也是两人第二次面对面在一起。一年来,刘远光总觉得跟书记在一起是件很尴尬的事。虽然当初刘远义质问自己跟他老婆庆枝的事时,自己没有承认,但总觉得远义没有继续追问,并不是相信了他们的话,而是在心里寻找报复的机会。
           所以在村里刘远光尽量回避跟书记单独接触,加之刘书记成天风风火火地忙碌,也顾不上跟这位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叙叙友情。
    家里也没有多的椅子,大家就在堂屋站着,段行长先开的口,无非就是向自己宣传发展娃娃鱼养殖脱贫的道理,讲了半天,刘远光也没认真去听,只是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地应付着。最后还是刘书记干脆,直接问他:
        “也不说别的了,养殖娃娃鱼的道理,你也晓得了,现在全村青壮年也不多,你是村里困难户,早日走出贫困,是村支部和上级党委的责任,但你也要自己努力。看你是否也建个小点的养殖池,参与娃娃鱼的养殖。”
         “……”刘远光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书记,又将头低下了。
          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反正每次见到书记,心里都有种莫名的紧张感,那感觉就象小偷见到警察一样。看他激动的样子和一开口的大嗓门,刘远光还是没讲话。
         “段行长对你特别关注,就想帮你发展产业早日脱贫,都来过四五次了,每次都没碰到你的人,也不晓得你溜到哪里潇洒去了。”很显然,这是书记在讽刺和批评自己。
          “……”书记批评的口气,让刘远光很是反感。他又想起当初他带走庆枝前质问自己的口吻。他突然想通了,自己跟庆枝的事确实是自己的错,可你个大男人的,一人长期在外打工,几年不回来关心自己的女人,出事还不是迟早的事?
          刘远光脑子里突然浮现庆枝一人在家艰难忙农活的单瘦身影,以及和自己单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现在,自己一人回来当书记,又把她单独扔在了深圳。他突然抬头狠狠瞪了刘远义一眼,但还是没出声。
         “也不要你太为难,你重要的是学好养殖技术,资金方面,我们可以提供支持,现在政府推出的金融扶贫,很适合你这样的家庭。贷款不要你给利息,由政府贴息。”见自己一直不出声,段行长插了话。
          “……”刘远光还是没出声,哼,利息不要能算个什么?贷一笔钱搞养殖,要是亏本了自己可承受不起。现在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起码无债一身轻,也落个轻松自在。
          见刘远光一直不出声,两人显得有些没辙了。还是段行长接着做起了思想工作:
         “你看,全村目前就数你的条件最不好了,但我们要有信心,过去的贫穷并不能意味着你永远贫穷下去啊。我们给你争取扶贫贷款,帮助你发展特种水产养殖,只要你认真干,对自己有信心,就一定能走出贫困的。”
           丢下烟头,段行长继续说:“除了帮助你发展产业,我们还会用活用足上级各项扶贫政策,争取危房改造的补贴政策,帮助你把这房子也重新建设,彻底改变你的面貌。但首先是你自己要有信心,要积极主动配合和参与啊。”
          改造自己的房子?这点刘远光还是很有兴趣。看着全村人基本都盖起了小楼房,自己住的房子还是这样破旧,实在有点不合群。刘远光终于从不停摇头变成不停点头了,但还是没出声。
          村书记刘远义在一旁看着,虽然没插话,但接连抽了几根烟,眼睛瞪得象牛眼睛,只差跳脚骂娘了。
           见刘远光一直没出声只在点头,书记又在一边干着急。段行长话峰一转:“这样吧,我们怎么说,你一下也不会想通,我们先回去,  你先好好想几天,看是否能想通。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好不好?”说完,跟书记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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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龙渊湖 于 2017-1-22 09:14 编辑

                                           十

         段副行长和书记刘远义离去后,回想这段时间他们的行动和说法。确实让刘远光有了些触动。
        作为一名普通农民,对上面的各种农村政策,他很少去关注。总觉得一个农民,就是贫苦的命,种田吃饭,不用去想太多,想了也是白想。现在接二连三的扶贫,也许就跟过去一样,上级安排干部住在村里,召开大会胡夸一阵子,到田间地头指划一阵子,来点资金物资分发一阵子,拿出相机对准领导拍摄一阵子,再就是跟村干部一起举杯喝上一阵子。所有工作也就过去了一阵子。
         难怪,大家伙背后把下村的上级干部都喊成“专业演出队”的,觉得他们下村,就是来表演一阵子,拍些图片回去交差了事的。
    但这次的扶贫工作队,驻村后,在较短时间就让村里和很多特殊家庭发生的变化,多少让自己有了些触动。
         虽然接连几次躲开了上门的段副行长一行,但平时还是经常看到他们在村里走村入户找村民谈心。
         特别是村里温娃子一家的故事就很让人感动。
         温娃子今年17岁了,还在上高中,虽然学习成绩不错,但家里实在太过贫困。温娃子的爸爸是身材特别矮小的,就是专业词语叫侏儒的那种,母亲是个弱智,生活基本难以自理。虽然父亲一边种田一边找机会勤劳地做些临工,但家里生活还是十分困难。孩子上学的费用,基本靠政府的特殊资助。
          更要命的是,温娃子从小就是个驼子,大家都觉得是父母遗传的,虽然背后叫他“驼子”,内心对这懂事勤奋的孩子还是十分同情的。
         段行长他们一行进驻秋风村后,多次到温娃子家走访,通过了解分析,觉得孩子的身体也许不是遗传,只是家庭贫困,一直没有科学治疗所致。
          后来段行长自己出钱,把孩子接到市里大医院,要在医院工作的妻子带着他做了一次全面检查。果然,通过检查,医生说孩子患的是脊椎侧弯综合症,完全可以手术矫正,让孩子增高很多,并能跟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真是个好消息,让一直内心充满自卑的孩子看到了希望。但医生也说了另一个方面的信息:这是个比较大的手术,牵涉到医院多个部门的参与配合,治疗费用需要20万的样子,同时,由于手术是个比较大的手术,也有一定的安全风险。
          为了让孩子早日站直身体,恢复自信,段行长一行基本每天都在跑温娃子家,找他父母谈心,甚至把亲戚也都召集过来座谈,向他们讲解手术的必要性和手术中存在的风险,争取他们对手术的理解和支持。
         同时,段行长回市里的机关,向银行机关干部和自己熟悉的一些企业老板宣讲特殊家庭的特殊困难,发动大家为这个困难家庭捐款奉献爱心,很快筹集到资金8万元。同时,又多次去医院找领导解释这个困难家庭的实际困难,争取到一定费用减免。还到市、县民政、卫计部门争取相关医疗补贴政策,最后,终于将孩子顺利送进了手术室。
          如今,温娃子已经出院,身高一下多出一头高的小伙子能拄着拐杖下床走动了。全家人后来还知道段行长除了到处奔波寻求社会支援,还发动驻村工作队都捐了钱,自己一个人就捐助了一万元,全家把段行长看成了上面派来的活菩萨。
          除了对温娃子一家的帮扶故事十分感人,全村还有不少曾因各种变故陷入困境的家庭,都在段行长一行的真情帮扶下,逐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让这些特殊家庭看到了新的希望。全村人对扶贫工作队的所做所为也开始刮目相看,再次见面,就多了不少的亲热话语和信任的眼光。
          刘远光也晓得这些事情,但总觉得农村人的贫困,都是自己的原因,跟市里来的机关干部关系不大。他们凭什么出那么大的力气帮助自己?想不通这里面的道理,所以对段行长每次来家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怀疑、抵触,甚至是反感。
          现在段行长跟书记一行专门晚上来家里,而且跟自己谋划的脱贫思路也是很实际的:发展特种养殖,争取危房改造,彻底改变贫穷面貌。看着自己破乱不堪,摇摇欲坠的房子,刘远光突然有了强烈改变现状的欲望,突然对接连几个月躲着段行长的来访感到了内疚。
          甚至,刚才对书记刘远义的态度,也让他有了后悔感。

                                                 十一

          跟自己预想的一样,第三天晚上,刘远光刚吃完晚饭收拾碗筷,书记刘远义就再次来到家里,这次是他单独来的,而且一改大嗓门,安静地进了门。
         因为家里实在没有多的椅子供客人坐,两人还是紧挨着蹲在门前讲话。不同的是,这次是刘远光先开的口:
         “吃了吧?……”表示亲热的词语可以找出很多,刘远光还是有些紧张,甚至是尴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光着屁股在四岔河  摸鱼,但毕竟人都中年了,其中还有多年不在一起,两人的生活方式、性格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甚至还发生了一些说不出口的小故事,曾经的知心好朋友,在内心早就有了很多的隔阂。

          “恩,吃了。”刘远义从口袋摸出一根香烟,点着火,猛抽了几口。刘远光是不抽烟的,对飘过来的烟雾,本能地拿手扇了几下。
         “前天说的那事,你好好想了哈没?”书记是个直爽人,开口就直奔主题。
         “恩,想了哈子,我对养殖场的事情也知道了些,也晓得养殖娃娃鱼确实是个好路子。”这几天,刘远光确实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决定跟着书记,也是曾经最好的兄弟一起发展特种养殖,。
          “我计算了一下,在我家挨着四岔河边的耕地里建设两个池子的小家庭养殖场,加上买鱼苗,买饲料,起码要投入12万元。”刘远光回到屋里拿出自己这几天计算的纸和笔,报给刘远义听。这些举动,让书记刘远义很是感动,看来,这榆木疙瘩终于开了窍。
         “是的,先搞小点。每人建两个池子就行了,养个几十条,成功后再继续扩大规模,循环养殖。你说,全村,也就我们两个年纪靠谱点,只要我们两个先干起来,今后村民也就都能效仿,能都发展起来的。”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要两好兄弟合心干起来,秋风村的特种养殖就不愁发展不好,刘远义有些激动了。
          “可以,先从少数养起,应该问题不大。有好的水质,有技术保障,一定能成功的。我手里只有三万元,一下要投资这么多,我也……”看来,刘远光是铁了心,想干了。
         “这个不是问题,我的养殖场投入是够的。等你一干起来,我就要段行长到现场看看,给你争取一定的扶贫贷款,不要利息的。如果还差钱,我就借点给你。资金应该不会是问题。”
         “好,我听你的。”
           两人达成建设特种养殖场的共识后,都显得有些高兴。刘远义又点燃一根烟,愉快地抽起来。见他开心的样子,刘远光脑子里又闪现庆枝的身影,对他们夫妻两地分居快一年有些疑惑,就试探性地冒出了一句:
         “等你的养殖场建起来,每天要人手管理咧,你又要当书记,忙得过来?”
         “恩,等养殖场搞起来了,庆枝就会回来的,长期在外打工也不是个事,现在主要是回来也没什么事做。”
        “哦……”刘远光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但知道养殖场建起来,庆枝就能回来。心里就对养殖场的建设很是期待。
         “  你也要考虑哈自己的事了,等养殖场搞起来,段行长说还能争取危房改造资金,把你的房子也重新翻修建设起来。到那时,人的精神面貌就全改变了,再找个适合的女人一起过日子。人要多往前看,今后的好日子还是有的。”见刘远光半天没说话,刘远义想跟他说说真心话。
          “……”听了这些刘远光没再出声。好日子哪个不想?真等自己的养殖场搞起来,新房子也做起了,找个女人过日子的梦想也许还真的能实现咧。
           可是,一想到能跟自己过日子的女人,他脑子里再次闪现当年远义不在家,自己跟庆枝在一起的快乐和激情。看了一眼旁边的刘远义,他狠命地拧了一下大腿上的肉,疼得差点叫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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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3 10:44: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龙渊湖 于 2017-1-23 10:46 编辑

                                                              十二
           思想通了就是最好的动力,说干就干,两人经过一个星期的考察、洽谈、合同后,随着一声炮响,那支曾建设了万发特种养殖场的施工队伍再次进驻秋风村,开始在书记刘远义家那块紧挨河道的田块取土开工建设了。
          施工期间,刘远光一直在现场帮忙干活,两人商量好,先给刘远义建,等建好后,再接着去他家施工。
          每天在工地光着肩膀挖土块,抬石头,运红砖,拌水泥,累出的是一身臭汗,心里却是出奇的轻松快乐。跟最好的兄弟刘远义一起干活,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两人的亲密关系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工程建设很顺利,不到一个月,书记刘远义家就建成了占地100平方米的三间房子。走进屋子,里面的设施布置看似普通,但从旁边小楼梯走下去,就能看到两个建在地下室的养殖池。通过埋藏土层里的管道将四岔河里的溪水引入,在两个养殖池里不停流淌,形成循环状,最后从出水口再回流进四岔河。在养殖池的水里,再人为地放置一些水泥板和石块,形成自然河道和自然溪流状。
           通过跟万发特种养殖场的联系,技术员前来看了新建养殖池,非常满意,答应翻过年来一开春,就能提供鱼苗开始养殖了。
           阴历九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按照事先的计划和时间安排,当天施工队隆重转场来到刘远光家,继续在他家挨着河道边的田里准备开工建设养殖池。
          困难户刘远光开工建设娃娃鱼养殖池这可不是件小事。
          动工那天,现场比书记刘远义家的开工就隆重多了。镇扶贫办干部来了,段副行长带领驻村扶贫工作队来了,全体村干部来了。而且大家都没空着手来,都去镇上买来了鞭炮在现场燃放。震天的鞭炮声里,刘远光显得少有的高兴,专门买来了香烟和糖果,满面红光地在现场发放,跟前来的客人打着招呼。
          大家都很兴奋,心里都跟刘远光一样,希望养殖场的开工是个美好的开端,能为这个特殊的困难家庭走出贫困起好步,奠好基。
    建设特种养殖场跟农家做房屋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大的区别。
          首先,施工队会根据所建规模划定紧靠河道的一块地方,开始往下开挖3米5深的样子。因为只有挖这么深,才能保证到时旁边河道的溪水能自然导入,同时满足娃娃鱼阴凉隐蔽的生长环境。
           巨大的土坑挖好后,再在里面用砖块水泥按照图纸设计砌成水能循环流动的养殖池。池子上部能自然流入旁边河道里的溪水,但遇到大洪水时又能及时关闭进水口。再在池子下面,设计一定水位的出水口,当池子里的水位达到一定高度,就能按照管道设计,往地势较低的下游自然流出,最终与旁边四岔渠的河道相连。
           两个养殖池按照娃娃鱼在大自然的生存状态建设完成后,再在上面盖上预制板,只留下一个人能进出的楼梯口。下面就形成了阴暗、潮湿、安静的地下室。在地下室上面再建设居住生活的房屋,整个工程就算完工了。
           施工队一起有五个人,加上刘远光,和前来帮忙的刘远义,七个青壮年干起活来,工作效率特别高。开工当天上午,就将土坑往下挖了一米多深的样子,取出的土在现场堆起了一座小山包。
          中午在工地吃了刘远义母亲送来的馒头,大家坐在树下休息。
          刘远光没有跟大家一起休息,他独自来到河里捧起清澈的溪水猛喝了一阵,就一个人回到工地继续干了起来。随着那天晚上在家跟刘远义的畅谈,以及养殖场的正式开工,让他的心情特别欢畅,感觉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
           手里的铁锹刚铲了几下,就觉得下面遇到了石头,又在旁边铲了几下,还是碰到了硬物。
           看来,这土里的石头还不小。丢下铁锹,刘远光又到旁边拿来铁镐向土下挖去,连挖了几下,双手的虎口被震得生疼生疼的。再换了几个地方挖,都是一样,看来,这块地方,下面遇到了很大的石头,而且还是一个整体的大石头。
          有种不祥的兆头向刘远光袭来。
           他有些紧张,放下工具,沮丧地向远处大树走去,那里,大家正躺在树下草地里,大嗓门的嬉笑闲聊着一些乡村风流故事。

                   
                                                   十三
          见主人一脸愁容地走过来,大家全停止嬉笑,拿眼睛朝他看着。刘远光没看大家,直接走到书记刘远义跟前哭丧着脸:   
         “下面遇到石头了,挖不动。”
        “啥?遇到石头了?这有什么?拿铁镐敲碎它,再继续挖呀。”刘远义说话总是大大咧咧的,挖土遇到石头,对他来说,这也能叫个事?
         “不是,我往下探了的,感觉土下全是石头,而且是个整体的大石头,非常硬,根本挖不动。”
          “挖不动?哈哈,多硬的石头搞不定啊?挖不动,就拿铁钎钻,我就不信还有比铁还硬的石头。走,我们看看去。”见书记起了身,大家也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一起向工地走去。
          在工地,刘远义跟大家一起挥动铁锹、铁镐挖了几下,都停了下来,很显然,刘远光说的一点不假,也没夸张,土下全是石头,而且是很少遇到过的坚硬,还是整体一块巨石。靠大家手里的工具实在难以搞定。
          见大家垂头丧气的样子,还是书记刘远义有办法。
           他招呼大家用铁锹将石头上的土全部铲去,以露出整个石头的外表,自己再想办法去找炸药,准备爆破。同时,要刘远光带几个人,在旁边的田块用铁钎往下钻探,试探下面是否都有石头,等结果出来后再做决定。
           下午快收工时,工地上被大家收拾得变了样,铲去土层,一块巨大的石头露了出来。虽然大家选择挖土的面积也就在一百来平方米,但从石头露出部分来看,这一百来平米的区域只是石头的一个部位,很显然,这个石头的体形比取土的地方要大很多很多。
           看外型和颜色,这就是本地很常见的那种山石,颜色也是很普通的灰里吧唧的,就是硬度不一般,大家拿铁钎和铁镐用力敲打,只见火星四溅,也难以奈何,应该是硬度很好的花岗岩石。
           刘远光带领几个师傅在自家田里找了几个地方往下钻探的结果也出来了:基本一米往下,全是这硬家伙。
           书记刘远义在一旁狠命抽了几根烟后,把主人刘远光扯到一旁,说了自己的建议:工程建设暂时停下来,要施工队先回去休息几天,自己想办法去找会爆破的师傅,先把这石头给解决了再重新施工。
           被眼前困难和打击急昏了头的刘远光,对书记的建议当然一百个答应。工地上,大家拿起工具,纷纷离去了。
           第二天一早,书记刘远义就骑着摩托车去临近村找会爆破的师傅去了。虽然工地停了工,但刘远光还是一大早就来到工地,手拿一把小锤子,一会在巨石上敲敲捶锤,一会蹲在工地发呆。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从生下来到现在,也没听说自家耕地下面居然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想到自己几十年贫困的一生,刘远光突然悲从心底起,几滴眼泪差点涌了出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改变生活面貌的勇气和希望,老天却给了自己当头一棒,难道自己命中注定只能过那种穷困潦倒加颓废的日子?
           听说挖土挖出一块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石头,村里几个老头老太认为挨着四岔河道就不该动土,现在一挖就碰到了埋藏地下的龙身了。一大早,几个老人就提着香纸到工地烧香礼拜,并建议刘远光立即掩埋土层,否则就伤害了龙的身体,惹怒了龙王,全村人会遭殃的。
           听着几个老太太在一旁唧唧喳喳,刘远光心里更是烦躁,只差跳起来骂娘了。但他没有,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独自脱了鞋袜,下到了旁边的四岔河。秋季的河道里,溪水并不深,但很有些冰凉。赤脚走在水底小石头上,任凭冰凉的水流过,刘远光大脑一片空白,毫无目的向上游走去。
           工地建设受阻的事传到工作队,段副行长带领工作队其他几位成员一早也匆匆赶来了。大家看了现场后,在离工地几十米处找到刘远光,把他喊了回来。
            段副行长询问了事情经过,并对下一步的打算进行了分析,觉得书记刘远义的决策是对的,只要将这块巨大的石头炸开,再在石头层进行施工建设养殖池,也许对以后的建筑物稳定性更好。
            段行长对陷入绝望中的刘远光一边分析一边安慰着。
           一起来的工作队队员杨科长蹲在远处,用刘远光的铁锤对露出的石头一直在敲敲打打。突然,杨科长涨红着脸站起来,激动地朝大家大声喊叫起来:
          “快来呀,快过来,快过来,大家都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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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4 10:54: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龙渊湖 于 2017-1-24 10:58 编辑

                                                 十四
          杨科长名叫杨健明,是市农业银行一名退居二线的老科长。过去是银行的业务好手,成天忙碌在金融发展一线,后来退居二线后,人就清闲下来。除了上班混哈时间,业余时间的老杨喜欢在家收藏和摆弄一些古董、字画和石头,生活也算是丰富多彩。
          大家循着杨科长的叫声围拢上去,只见老杨满脸通红,一手拿着锤子,一手拿着从巨石上敲下的一小块,高声叫道:“刘远光啊刘远光,我说你真是前辈子烧了什么高香呀,现在真的要走大运了呀,你知道这是什么石头不?”
         “……”刘远光跟大家一样,疑惑地朝他看着,没出声。
         “大家看看,这石头表面跟普通石头一样,泥土多年的掩埋,让它呈现出很普通的灰色,这种颜色也是经过大自然多年雕琢、洗炼,而天然促进形成的。”老杨激动地介绍着。想不到,这普通的石头里居然有这么多的讲究。咽下几口唾液,老杨继续介绍:
           “这种石头虽然表面看似很普通,但敲开表面,里面却石色鲜艳,石质细腻,纹理图案优美,我刚才敲了几个地方,里面起码有红、黄、蓝、白四种颜色,具有一定观赏价值、收藏价值和经济价值。刘远光啊刘远光,你发财啦。”
           大家总算搞明白了,就是说这个阻止了建设特种养殖场的巨大石头,是个很值钱的奇石,杨远光可以靠这块巨大的石头卖很多的钱。
          “真的呀?那你觉得这个石头能卖几多钱咧?”半天没出声的刘远光发话了,他在乎的不是石头的精彩,看重的是石头的价钱。
          “这个,这个,我也说不清楚……”这一问还真把杨科长给问住了。玩了几年的石头,他知道在收藏界,确实经常存在好东西有价无市的现状,就是东西很值钱,甚至价值连城,可欣赏的人多,真正出钱买的却很少。
           “说不清楚还在这里咋个鸡巴?不能保证卖出去变成现钱,还在这里谈个屁呀?真是屁话多。”很显然,一直没讲话的段副行长对老杨的言论很是气恼。平时讲话文质彬彬,现在还是忍不住发火了。如今都在想办法帮助困难户建养殖场发展养殖产业,你却在这里大放厥词,冒出个值钱的奇石来,这不是在阻止工程建设么?
          “不是的,大家可以看看,这一块石头,一般人会误以为是我们本地硬度很好的花岗石、长石或者石英,其实我观察了一下,应该是天然硅化玛瑙石,确实是很值钱的。可以出售给专门的石头工艺制造企业,用专门的设备制作雕件或者是配上木座,制作成观赏石,是很不错的工艺品。如果就这样被炸掉那实在是可惜了。应该好好保存,寻求企业老板来开发。”很显然,段副行长的训斥没能起作用,这个平时对行长,也是工作队长点头哈腰的下属,现在遇到让自己激动的石头,也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口气将想法全说了出来。
           “到底值多少钱,我也不好明确说出来,但我给大家举一个例子吧,在收藏界,一颗五十克左右的天然硅化玛瑙石,稍加修饰就能够卖到一万块的样子。如果加工过程中,发现石头上有些奇特的造型及图案那就更值钱了。”
        “……”
         “……”
           大家没再出声,但都在心里算计着,五十克,一万元。那这个巨大的石头,能卖多少个一万呀。看来,要是把石头换成百元大钞票,估计刘远光家这块田里根本放不下的。
           正争论着,远处山路上一阵灰尘卷过,浓雾一样的灰尘直接向大伙儿卷了过来,是书记刘远义骑着摩托车回来了。
           一见大家围着工地看那石头,刘远义介绍说,一早去找隔壁镇上一朋友,那朋友曾跟自己在深圳一家企业干过,现在回到老家,专门跟修公路的队伍在搞爆破。今天去他家,虽没遇到人,但通了电话,那朋友答应最近从工地回来,就赶过来看看,一起研究设计对巨石的爆破办法。
           “炸不得的。”话没讲完,老杨就着急地抢着插话,看来,他还兴奋地沉静在自己的玩石世界里。
          “算了,我看这样行不行?爆破的事暂时放几天,这个,这个老杨啊,你想办法找找人来现场鉴定一下,看看这个石头到底值钱不值钱,同时要能通过行业内部信息,能找到愿意开发的企业老板最好。”段副行长是做过企业领导的,对现场局势分析后,直接下了指令,虽然口气也是商量的口气。
           “对了,关于石头也许很值钱的事,大家不要随意讲出去,免得再生事端。”最后,段行长还专门叮嘱大家。
           见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段行长和刘书记带着工作队几名成员离去了。现场只剩下刘远光蹲在一旁发呆。
           突然,刘远光站起来,脱去上衣,拿起铁锹疯了一样干起来,他想起段行长最后一句话,要将旁边取的土重新填进挖出的坑里,起码要将露出的石头给盖上。
            接连干了近两个小时,露出的石头基本全被厚厚的土层覆盖。一身大汗的刘远光才感到身体累得都快休克了。
           朝四周观察了一下,他硬挺挺地向后倒在头堆里,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几滴眼泪从眼角漫了出来,合着汗水朝两耳边流了下来。
            人,都向往过上好日子,刘远光从小就有过上好日子的梦想,可他不敢去做梦。家境,父母、特别是母亲,还有两个哥哥,更有这个贫瘠的地方,好日子总是离自己那么的遥远。扶贫工作队的进驻,段行长和村书记的关心,好日子仿佛离自己近了一大步,可现在阻在自己面前的大石,那不是埋在田里的,那就是压在心里的巨石呀。
            石头很值钱,能值很多的钱,卖的钱,自家田地里堆都堆不下,这是个梦么?
            刘远光不敢去想,因为往下想,他也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惊喜。干脆不想了,顺其自然地往下走吧。他慢慢睁开眼,抹去眼泪,这才发现身边一直站着一个人。
            起身才看清,站在一边一直看着自己的,是村支部书记刘远义。

                                                       十五
           好事不出门,怪事传千里。
           虽然段行长嘱咐大家莫张扬这事,刘远光也及时将挖开的土层进行了掩埋,但第二天,还是陆续涌来很多看热闹看稀奇的村民。很多还是提着香和纸从附近乡镇赶来烧香叩拜的。
            一上午,工地旁就堆起很多香纸烧过的灰烬和痕迹,旁边小土堆上也多了许多善男信女用小石块压着的红绸条。
            刚开始还能提醒和阻止一下大家只准远观不可近摸,但来的人一多,刘远光也就只能站在远处瞄着,心里干着急。
          杨科长也实在是能,他通过网络和电话还真的邀来不少对石头有研究有爱好的客人。大家从四面赶来,蹲在土堆旁,小心拨开土层,用小铁锤试探性地敲打和触摸。一番折腾后,一致表示出对这石头的赞美和兴趣,也跟杨科长一样,摇头晃脑地讲了一通石头的绝妙之处。但问到石头到底值多少钱,怎么变成钱,却谁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刘远光现在对石头是否有收藏价值,是否有研究价值,又是否有考古价值都提不起兴趣,他现在心里想的全是怎么把这石头变成钱。
            昨天夜里躺在床上他细细盘算了一下:手里的三万元,签合同时预付给了工程队两万,剩下一万用于工程前期活动,也花得差不多了 。段副行长答应去争取的扶贫贷款,申请递上去个把月,也一直没有消息。现在建设特种养殖场的事一搁浅,也不好意思开口找别人借钱吧。
            刘远光突然觉得自己陷入深深的泥潭当中了,而且凭借个人力量,根本难以拨出自己的双腿。难道自己想改变命运,想脱贫解困的想法全是错的?
           现在出现在面前的为难事、稀奇事,难道就是老天在为难自己,在警告自己?
           刘远光想到了每天涌来工地烧香拜佛的老太太们,难道她们的想法才是对的?自己也该顺应这些老人的想法,多对上天,多对菩萨增添几份虔诚和敬畏?
           早晨起床,刘远光还真的骑着自行车去集市买回了香和纸,也准备带着虔诚去工地祭拜一番 。刚到家,驻村工作队的段行长急匆匆地赶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市农商银行回话了,对刘远光的扶贫贷款申请基本同意,下午,银行信贷部门工作人员就要上门搞调查了。
          “上门调查?咧是调查个什过(什么)咧?”申请贷款还要上门调查,刘远光对这个实在不懂,也很疑惑。
          “上门调查,就是信贷人员到你家,看看你贷款的用途,以及你贷款发展产业的规模,资金投入和还款能力。银行将钱贷给你,当然要看看你怎么用这笔钱的,是否有偿还能力。就象你找亲戚借钱,亲戚还不先了解一下你借钱的用途 呀?”段行长费力地解释了一阵,刘远光应该基本搞懂了。
            可自己申请贷款的理由是建设特种养殖场发展特种养殖产业,现在工地停工了,这样的情况怎么接受调查?
            接到电话,书记刘远义也匆匆骑车赶到了。听说银行要 来搞入户调查,刘远义好高兴:“调查就调查呀,现在田里挖出了大石头,又是很值钱的石头,随便敲下一块就能还上贷款,还怕啥子调查 ?”看样子,刘远义不是在开玩笑 ,他也相信杨科长的话,那挖出的石头要是换成了钱,就要用一长排的汽车来装了 。
            刘书记的话,让段行长有点哭笑不得,甚至很是气恼:
          “银行接到贷款申请是建设特种养殖场发展产业的,你现在突然变出个石头来 ,这石头到底值钱不值钱,现在哪个都说不准。况且,这石头真能值那么多的钱,还需要人家的扶贫贷款做么子(什么)?人家来看的是养殖场建设情况,是来证明这笔贷款发给你,到底可行不可行,晓得不 ?”
          “那么办咧?现在养殖场建设都停工了,不能带他们去看一土堆吧?也不能带他们来看我家里这穷酸相吧?”经过一番解释,两人基本搞懂了银行的调查用意,但现在怎么接待调查人员,怎么让贷款顺利发下来,还真是个难题。
           “这样吧,我对这事也认真思考了一下,现在银行人员来调查,就带到刘书记家建设好的养殖场去,大家汇报时谨慎点,别说露了嘴,就说那是刘远光家建设的,就说已经投入了六万,只差钱购买鱼苗了。 ”还是段行长有办法,说的这套方案绝对是提前想好了的。
          “这不明显就是蒙骗么?能不能行呀?”刘远光突然觉得这样欺骗 ,总有些过意不去,也觉得不是很妥当。
          “哦,那你们说说,能有什么好办法?反正人家下午就要来了,如果调查结果不好,现场情况人家不满意,钱就贷不下来的,就更麻烦了。”看来,段行长也是没办法的,谁叫遇到这样棘手的事呢?
         见段行长有些冒火,两人沉默了。
          下午,市农商银行两位信贷员的车准时停到了村委会门前,段行长带着他们看了远光的家庭现状,并作了介绍。随后,大家一起赶到刘远义建成还未投入使用的养殖场。还是段行长走在前面,边走边介绍着情况,刘远义和刘远光跟在后面很少讲话,只是偶尔点点头,哦哦几声。
            现场考察结束后回到村委会,段行长安排刘远光去买了两条好点的香烟塞到他们车上。银行两信贷员也很高兴,说通过调查,觉得困难户的产业发展态势很好,很符合他们发放扶贫贷款的政策要求,并当即拿出贷款合同,要刘远光在上面签字摁了手印。随后谢绝大伙的盛情挽留,开车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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